第七十八章 多么可笑(1 / 2)
宋歌愣了片刻,呆呆回头拿手指对着自己讷讷道:“她在叫我?娘亲?”
司空翊对上宋歌充满“我应该没有那么老吧她干嘛叫我娘啊”意味的委屈眼神,吃吃一笑回道:“大抵晕糊涂了认不清人吧。”
安畅听到两人的声音,意识稍微开始清醒。她尽力睁眼,看到跟前站着的一对男女,盯着宋歌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多么可笑,多么可笑……
曾经她高高在上而她只是可以随意呼来唤去的侍女,如今她匍匐尘埃而她贵为和亲公主。
此情此景,我苟延残喘弃如敝履,宋歌啊宋歌,你却一身清华良人如画。
安畅越看越刺眼,忍不住别过头靠在刘大娘怀里。刘大娘只当她是受了惊吓,颇为同情地轻拍着安畅后背,低声安慰了几句。
宋歌没有认出安畅来,问刘大娘是否要带她去看看大夫,三人却突然发现安畅开始剧烈颤抖。
宋歌吓了一跳,见安畅这副样子似乎很是抵触大夫,她也不好强迫,但终归是自己好不容易救活的人,也不能任由她自生自灭,便凑到刘大娘耳边低低交待了几句。大意便是她和司空翊很快就要走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刘大娘照顾安畅几天。
刘大娘也算热心,一口便应承了下来。司空翊和宋歌本就打算今日启程,便帮着刘大娘将安畅扶起一路往村子走。
安畅本是拒绝的,宋歌一碰到她她就浑身不舒服,而她更害怕他们会认出自己,如今荒唐的自卑感令她无论何时何地都抬不起头。可她身子太虚弱了,连动个手指都费劲,挣扎了两下都被司空翊轻飘飘挡了回来。
回到村子的时候,隔壁的新媳妇还在门口候着,看到泥人一般被架回来的安畅,她捂着嘴惊了半晌才小跑两步过来关心道:“这姑娘没事吧?”
司空翊放开虚虚托着安畅的手,任由宋歌和刘大娘扶着她进屋,才转身对孙家媳妇浅笑道:“没什么大碍,擦擦干净依旧是个标致姑娘。”
孙家媳妇被司空翊的话给逗乐了,轻掩樱唇笑得小声。
宋歌跨脚进屋,闻言转头面无表情道:“进来,帮忙擦身。”
“扑哧——”孙家媳妇憋不住了,朝司空翊递过去一个“媳妇儿吃醋了你看怎么办吧”的眼神,吐吐舌头回了自家屋子。
司空翊噎了噎,紧走两步堆着笑脸解释:“我说笑的呀,这种事哪能我干呐你说对吧?”
回答他的是宋歌甩手扔过来的一条毛巾。
安畅一触到床就把被子紧裹在自己身上,刘大娘一句“姑娘我还没帮你擦洗呢”生生噎在喉间,只能呆呆看她把一身泥泞封闭起来,两手死死抓着被角不放开,只留一双充满戒备的眼睛在外面。
“这……”刘大娘有些无奈,安畅抵触的心太强,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宋歌。
宋歌也觉得这女子太奇怪了些,但眼下他们自己的处境也比较被动,不能对什么一好奇就忘了大事,照司空翊说的一路都有个叫“袭城”的在针对他们,而自己所谓的“蛊”,十有*也是拜他所赐。
所以就算对安畅有些费解,淡定如宋歌还是忍下了好奇心,劝刘大娘等安畅情绪平静些再试着跟她交流。
刘大娘一想也是,遂暂时让安畅单独呆在屋子里休息一会儿,转身要去给宋歌和司空翊准备些行路的干粮。宋歌微笑摇头示意不用,从村子出发到沧澜山下的明城不需要一天时间,今夜就可以到达。如果不出意外柯容他们应该已经在等待了,那最晚明早,他们就会出城。
宋歌心绪飘了飘,最晚明早,她会离开这一方土地,去另外一处她更为陌生的国度。而她之所以愿意,或许……只是因为那里会有一个交心的朋友留给她的不一样的气息吧。
宋歌看看在门边甩着毛巾无所事事的司空翊,无端笑了笑。
刘大娘送宋歌和司空翊出了村子,又看着他们走远才依依不舍地回家。相处几天虽然短暂,到底还是喜欢这小夫妻俩的,刘大娘轻轻叹了口气,推开安畅休息屋子的门,小声询问道:“姑娘你还好吗?要不要寻个大夫?”
刘大娘一进去吓得够呛,安畅盘腿呆呆坐在床中央,双眼无神瞳孔放大,昏暗的屋子里她就像入定的僧人,一动也不动。
太诡异了!刘大娘艰难咽了咽口水,想不动声色退出屋子,冷不防安畅突然开口。
“嬷嬷,他们走了吗?”嗓子似乎受过伤,不似安畅之前的清丽明朗,反而带着淡淡沙哑和粗糙。
刘大娘愣了愣,嬷嬷?写称呼可真稀奇。她观察了下安畅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毕竟安畅还是满脸泥泞。刘大娘明白她的“他们”指的是宋歌和司空翊,却不知道安畅为何会问。
“走了,刚走呢。”不过到底村子里的老人,心性都是单纯的。刘大娘只认为安畅虽然冷漠,潜意识里还是对救命恩人挂心着的。
安畅低低应了声后又不说话了,她就这样坐了半晌,然后刘大娘也很尴尬地站了半晌。
“嬷嬷,我害怕看大夫,您能不能帮我买一些止痒止疼的药,我还要赶路,求求你……”安畅声音愈发低了,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一双死水般了无生气的眸子牢牢看着刘大娘。
刘大娘被盯得一阵心酸,只觉得这闺女怎么看怎么可怜,闻言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临出门还关切嘱咐:“姑娘你别急,我去去就回啊!”
安畅感激地点点头,等刘大娘一关上屋门,她疯了一般掀开被子,手急急忙忙扯着自己破败不堪的衣服,“嘶拉”一声,她也不管本就碎裂的领口现在开得更大了,表情几乎狰狞地将手伸进衣服。
用力抓了一把,安畅扭曲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些许,她长出一口气,两手不停挠着身子,前胸、后背、脖颈、手臂……
仔细看,安畅身上的皮肤除了被沼泽的污泥弄脏成黑色外,还有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色小颗点,而被她这么使劲一挠后,有的地方被抓破,小红包里渗出淡黄色亮晶晶的脓。
真是又痒又疼啊……安畅心里想,手上动作却不停半分。
刘大娘好不容易赶到镇上,捶了捶酸软的腿脚,心下感叹自己今天真的是把半辈子没做的好事都给做了呢。她四处看了看,现在已经快要过完年假了,店铺也基本都恢复了营业,镇上药铺很多,她随便进了一家,什么也不懂就说了两个词:止痒、止疼。
掌柜瞥了她一眼,大概也是见惯了这种说不清症状的人,什么也没问就开始抓药。
等待的间隙,刘大娘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她看着往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有些发呆。
“大娘,您知不知道从哪儿走能最快到沧澜山呀?”
一道声音清清脆脆,有男子的高亮,也有女子的尖利,听来倒十分舒服。
刘大娘抬头,面前是个个子小小眉目清秀的少年,一张圆脸上满是薄尘,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皱巴巴,看得出也是个外乡来的孩子。
她的两个儿子都出门打拼去了,对这样孤身在外的男孩格外心疼些,忍不住笑得和蔼亲切回道:“沧澜山呀,你等等跟大娘我走,过了我们那村走上一段路就到了,不远的。”
少年显然对刘大娘的热情相助很意外,他怔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浮现笑容,是那种特别温暖感激的笑,看得刘大娘心都软了。
“谢谢大娘!”少年很认真地鞠了个躬,惹得刘大娘有些心酸,看这孩子因为她一句话就感激欣喜成这样,路上大抵受了不少别人的白眼和冷漠吧。
“这有啥可谢的,等着啊,我取了药就带你去。”刘大娘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头,转身去铺子里头拿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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