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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琴的,正是阿素。
窗外雨潺潺,骤雨却没停歇的意思,缠、缠、绵绵下了一整夜。大风刮过,吹起了阿素的衣裙,也吹动着她躁动的心。
从云墨村回来,绿宜大病了一场,阿素衣不解带照顾了她一夜。
想是何府的命案及云墨村的见闻,让绿宜吓着了。一开始是不停出虚汗,后面镇夜里说胡话,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
她漂亮的大眼睛刻凹了下去,下巴也变尖了,整个人看起来像只小可怜猫。
阿素看了,恨不得替她受过。
师兄来了好几次。每次他来,绿宜的病都能好不少。他一走,绿宜的病又开始反复。以至于后来,守在师妹床榻前的人,变成了师兄。
回云崖后,师兄一直很忙。阿素想跟他说说话,讲讲何府命案的新进展,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即使在饭桌上,他也匆匆吃几口就离席。
剩下的时间,都给了病中的绿宜。
阿素的房间与绿宜的是两对门。若不关门,就能看到屋里的情况,听到房内的动静。
绿宜又不肯吃药了。阿素听到她使小性子时特有的不耐烦调子。
她刚想过去看看,却看到了师兄的身影。
只见他将毛巾敷在师妹额上,师妹拉着他哭个不停,师兄又用温柔的语气劝慰。不知讲了什么,绿宜又咯咯笑了起来。
她想迈出的脚生生停住。然后,默默走回了回去。
大白(一只大白猫)从床上跳下来,在地上打着滚儿。阿素朝它招招手,它立刻滚了过来。
阿素靠着墙,无意识地摸着大白的毛。眼里的亮光一点点散了,身子慢慢下滑,跌坐在地上。
她没有不让师兄不对绿宜好的意思。谁对绿宜好,她这个大师姐都喜欢。
可大师兄……他对绿宜不是一般的好。
阿素不知道哪里错了,师兄待自己比以前更淡了。
被压迫了空间的大白略感不适,不时拿爪子挠她的手。
阿素这才放开它。目光四移,很快落在了旁边。她随手拿起了绣筐中的针线。
才几日不见。水墨好像又长高了。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合身。音姨裁好了布料,水墨也选好了样式,左右无事。阿素便揽了过来。
就差两个袖口没缝边,阿素想缝完它。
对面的声响总侵入耳内,她已记不清绣针扎在手指上多少回。她并不觉得疼,反而觉得那细细尖尖的触感很痛快。
看着青色布料上的点点血迹。她长叹一声,将针线收了起来。又将衣服团成一团。捂住了脸。
心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从在何劲尸体前吐了几口血后,她觉得身体有些异样了。特别是这疼痛的感觉,比以往更甚。
师父说,今年是元化四十一年。又到了她可能发病的时候。
周边的人都比她这个当事人紧张,她好像有些麻木了。在云关,云墨村遇到的那些事。碰到的那些人,让她重新燃起了生活的新希望。可回到小小的云崖。看到她想见又见不上的人时,她不免有些悲观。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入何府,那块被师兄收走,没有归还的手帕。
她一直在想他不还的原因。
千种万种都想过,却无法判断师兄想的是否跟她一样。
眼前浮过方才看到的岁月静好,她猛然想到,那帕子原是师妹的。
只是绿宜懒,又坐不住。帕上原绣到一半的睡莲撂下了,还是她看不过去,半路改成了几株迎风而展的野草。最后绿宜兴起,又在野草旁绣了几朵小黄花。
因为大部分是她绣的,绿宜又另拿了布要对照着阿青的样子绣白鸽图样,这手帕最终变成了她的。
师兄收着不还,是因为那几朵小黄花吗?
阿素心里像滚了个雪球,越滚越大,滚地她全身都疼,连呼吸都困难。
师妹这么好,又这么可爱……她仰起头,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风从没关严的窗子里吹进,她下意识抱紧了身体。
绿宜屋内的动静小了下去。原来是这样,可笑她一直没想明白!
眼睛不由瞥到左侧案几上的琴,她从地上爬起。
师父说琴声能抚平思绪。眼下,她思绪纷杂,确实需要静静。
她端坐在焦琴旁,十指放在琴弦上。试了几个音,有些难以为继。一首熟练的《采莲曲》,也弹得七零八落。
她闭上了眼,凝神屏息,待心情稍平复了些,这才细细弹了起来。
琴声淙淙,如穿涧而下的山泉,又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绿宜抱着个枕头,看师兄握住汤匙的手一直没动,不由问:“怎么了,师兄?”
陆渐风将药搁下,眼睛微垂:“阿素又弹琴了。”
明明是一句极平常的话,绿宜却听出了叹息。
“是呢,师姐好久没弹了。”绿宜也竖起了耳朵。
“真好听。”她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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