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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夫人生病之前闲来无事时也会念佛,这几乎是她这个年岁老太太的通病,在含芳园里就设有一间佛堂,这间佛堂距离李老夫人的房间不远,出门从抄手游廊里走几步,往左一拐就到了。
此时,有人正在房里喃喃念经。
不知过了多久,这虔诚的声音终于停止,却也没有立即开门,过了一会儿才冲外面道:“药熬好了么?”
“回夫人,早熬好了,怕凉还在炉子里,夫人现在要请老夫人用药么?”外面立即响起回话,原来有四五个丫环并婆子都静悄悄地在外面候着。
“送过去吧。”
随着咯吱一声,门开了,现出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来,正是王夫人。
李氏已然不能自己服药,作为媳妇王夫人的表现十分称职,丫环扶着李氏,她亲手用小勺一勺勺将药灌下。
这一碗浓稠的药汁喂完,王夫人头上已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却并没有休息,将碗递给一旁服侍自己已久的张氏,起身回佛堂继续为老夫人诵经拜佛以求度过这难关。
李氏身边亲近的丫环和婆子们无不向王夫人的背影投去感激的一瞥,待王夫人走后,也默默各司其位,守候着李氏。
今日已经是七日之限的最后一日,听说那何氏已经露面,只盼二少爷能够一举拿下,也好叫沈家洗去这丢失御赐宝物的罪名。
夜里忽然起风,守候在李氏床前的丫环上前为李氏将床幔放下遮风,忽然失声尖叫。
李氏已经悄无声息了。
王夫人就在佛堂,几步的路沉重无比,直到看见李氏沉睡在床上。和平时无异,只是没了呼吸而已。
不愧是当家主母,确认老太太是归西了后,立即呵斥住哭泣的丫环:“老太爷不在府上,老爷在西苑陈姨娘那儿,分头派人给老太爷送信,叫老爷过来。”
李氏已去。身旁的丫环婆子个个失了主心骨。这会儿有王夫人的话,立即分头出去唤人,唯有一个上了年龄的许婆子。跪在地上含泪瞅着床。
王夫人道:“寿衣是准备好了的,你先去看看。”
这婆子才醒悟过来,心道老太太得体面的走才好,从地上爬起来冲王夫人福了一福去了。
王夫人又对底下人道:“你们外面候着吧。我这儿陪母亲最后一程。”
丫环婆子们得令,俱都退到屋外。这时王夫人复又凑近李氏瞧了一瞧,的确是没了气,见她手垂在床边要坠下来,出于本能伸手去扶。忽想到她已经是个死人,不免惧怕,但转念一想。人都不在了,又何惧这肉身。复鼓起勇气将手搭上欲将她扶好。
忽然间一股毛骨悚然从右手蹿遍全身,李氏冰凉的手突然反握住了她。
还没死透?还是诈尸?
“老大媳妇,我回来了。”
李老夫人一张嘴,把王夫人本能捂住了嘴。
李老夫人似乎也怕她尖叫,忙道:“黑白大人还未走远,你莫惊吓住他们。”
王夫人这会儿脑子里还在想黑白大人是什么东西,李氏瞧见那门开着眼珠直愣愣看去,皱眉的动作似乎很吃力:“我新死不能见风,你去把门关了。”
王夫人哪敢动弹,直愣愣地瞧着李老夫人,脚底都是虚的,但却又有些怀疑,毕竟一辈子也没见过鬼是什么样子的。
李老夫人露出个不悦的表情:“我在奈何桥边上遇见阎王座下判官,他是我沈家先祖,见我有心事未了,特给我行个个方便,让黑白无常送我回来说几句话,你先把门关了,我说完就走。”
王夫人犹有怀疑,这时却见从李老夫人上方垂下四只脚来,一双白鞋黑袍,一双黑鞋白袍,阴风一吹,宛如无骨一般随风摆动,就悬浮在她肩膀上方二尺处。
她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大汗淋漓。
李老夫人这时对着空气道:“二位大人再容老妪片刻,我这媳妇儿胆小的很。”又对王夫人喝道:“还不快去?”
王夫人手脚俱软,却挣扎着爬起来把门关了,外面丫环婆子并立在台阶下,虽觉得奇怪,也不敢上前询问。
捂着眼回过头来时,那四只脚已经不见了,她好不容易定住神:“您一会儿还走?”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阳寿已尽,由我不得。”
王夫人听她这么说才活过来一口气似的,大着胆子打量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又道:“你把门插上,我要给你说一件机密大事,不能让旁人听去了。”
又对一旁道:“两位大人,请再等老妪片刻,这实在关乎我们沈家命数。”
王夫人听她对空气说话,不敢不将门插上。
李老夫人道:“好了,你过来罢。”
王夫人兢兢战战地靠近,并不敢抬头看李氏。
李氏道:“你怎么不抬头看我?”
王夫人抬头,方才也未发现李氏眼窝如此淤青,整张脸都透出死人般的蜡黄,眼珠子更透着一股阴森之气,她正瞧着,李氏忽然一笑:“王氏,我沈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毒杀于我?”
王夫人大骇,急剧后退,却觉身后撞到什么,还未回头,便瞧见两侧出现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只差没吓昏过去。
这时李老夫人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王夫人,而在此前,她一直卧病在床,根本连坐都坐不起来。
王夫人摔倒在地,这会儿只觉得魂儿就浮在肉身上,连心跳都感觉不到了。
“人死之后,便能看透一生,我看到你在我药中下毒,却怎么也想不出原因。这般冤屈,才会被赦回来问个究竟,若是问不出来。我……”
王夫人张口无声,半响从喉咙里挤出一缕声音:“只要知道原因你就会走是么?”
李老夫人不说话,只阴深深瞧着她。
王夫人见她满目冤屈,脑子里不知哪来一缕灵犀,都道地府由阎王统管,那黑白无常也是奉旨行事,断不能随意勾魂。咬牙道:“就让你死个明白。也不是我一人下手,先是你那宝贝女儿用药害你,我不过顺水推舟又加了一点。可你若不死,我便除不掉那何氏,何氏不死,澈儿执迷不悟。沈家就完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沈家!”
说到这时,王夫人不由挺直了脊背,目光里也没了惊惧,倒是无畏地看着李氏。
反正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沈家。
满以为李氏无话可问了。哪知李氏一张嘴露出一口白牙:“我还遇到了个熟人……”
王夫人脊背再度升起一阵寒意,熟人,那是谁?小菊。沈墨的新妾,还是别的谁?
“你还想害死多少人?”李老夫人双目如电。吓得王夫人一个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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