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此陌路情诀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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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瑜国都城,那一日,残阳似血。

玄若翾抬起头来,落日的余晖铺满她的身上,月华白衣竟是被染成了血红,尸骸满目,刀戟遍地,暗红的鲜血如同具有生命一般汩汩流动,玄若翾呆愣的站在城门前,她的脑中轰然炸响,浑身一颤如遭电击,竟然在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玄若翾咬紧双唇,泛出浅浅的惨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时间江山无语!

裙袂飞扬,卷起裙边落叶纷黄,玄若翾急急向都城奔去。

西边的烈日渐渐坠下,最终隐没在天边,血月的星光逐渐升起,暗夜的悲鸣四处奏鸣,秋夜凝固住了妖娆,无边血域荡开的是壮丽的尸湖满布。

曾今繁华的瑜国都城转眼间变成的修罗地狱!!!

芊芊玉手紧紧握住,泛出惨白一片,渗入掌心的痛苦绝比不上心的哀嚎,七日!短短七日,竟是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到底是怎么了?

苍山尽减,死一般沉寂的都城却是无言以对,突然之间传来些许声音,玄若翾恍然间恢复神智,她定下心声,随手捡起身边一把利刃,寻着那声音慢慢的靠近。

转过前方的路口,竟然看见一个士兵压在一个妇人的身上,那沾满鲜血的手,一件,一件的挑开妇人的衣襟,妇人圆润的肌肤随之显露出来,那士兵随即拉开了妇人鲜红的肚兜,诱人的雪白呼之欲出。

然而,行此污秽之事的他们,身边已经有好几具沾满血污的尸体,其中还有几具刚死不久,正汩汩地往外流着鲜血,在地上汇聚成摊摊血涡。

“住手。”玄若翾当即叫道,她手中剑锋一转,快步而前,但是没走几步,她就觉得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给绊住,她低眸一瞧,原来是一个面相极其老实的布衣百姓。

那个男子抓住玄若翾的裙摆,他的声音瑟瑟发抖,面上冷汗如倾,“姑娘,切莫过去,那是魏麟国的士兵,危险啊。”

这个时侯,那个士兵回头极其嘲讽地一笑,那个男子见状,恐慌之下连忙摆正身子,跪伏于地缩腰低头,好像吃屎的狗,卑贱至极。

那是士兵一瞧,便是咧嘴一笑,随后退下自己的衣衫露出精壮的身躯,妇人羞耻的紧咬下唇直到渗出一丝血迹,那士兵用手抚了抚她的脸,继而吻住了她,淡淡的血腥味在他的嘴里晕开,他的嘴唇顺着脖子一路向下吻去,而那妇人看着身子上不断凌辱自己的男人,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看见自己的同胞被凌辱,我怎可看见死不救。”玄若翾满脸悲愤,如此之事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月华白衣猎猎翻飞,只见寒光一闪,长剑贯穿颈上正在跳动的鲜活血管,留下了一条长且细的血痕,可是应声倒下的竟然是方才那面相极其老实的布衣百姓。

玄若翾当下惊心万分,她手中的剑明明是指向那个士兵的,那男子是何时挡在这剑下?他又为何要为这敌人挡下这致命的一剑?

玄若翾困惑,却更是悲凉,但是不容她多想,那士兵已经站了起来,他满脸怒气,举起身边的答道便是一砍,好在玄若翾自小有向宇文澈学了些剑法,她急急举剑一挡便是躲了过去。

但是没想到的是,那士兵刀下想砍之人并不是玄若翾,而是那尚留有一丝气息的男子,刀下血渐,看见竟是一颗人头滚落在地,卷起阵阵尘埃。

士兵用手抹了抹刚才渐在脸上的鲜血,血没了,留下只是一片一片鲜红的掌印,“这,才叫杀人。”话未落,杀气已盛。

那人身形猛的一窜,如流星一样欺到玄若翾眼前,玄若翾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月华白衣此番却是深深刺眼,那原本明净如水一般的眼眸瞬间划过一道阴影,就像是玫瑰的刺,充满了危险的诱惑,她嘴角微扬,浅显的笑靥如绽放的罂粟,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在新月之下似真似幻,一剑而出,那人便是应声倒下。

手中的长剑慢慢垂下,殷红的鲜血缓缓的沿着剑身点点滴落,直到最后一滴血落入土里化开而成一朵妖艳的血花时,玄若翾的眼眸才恢复了往日的清澈。

再说刚才那个被险些被强暴的妇人衣不遮体,却是连爬带滚的来到了方才那个死去的男子的身边,她紧紧拥住了他已经被砍掉的头颅,泣不成声。

玄若翾回神看着那妇人,稍稍一愣,“你怎么呢?这样见死不救的人,绝不值得你这般的伤心。”

妇人的声音虚弱,带有冷冷的自嘲,“没有了他,我的生存还有什么意义?”

玄若翾越听越不明白,想来是那妇人受惊过度,神智有些不清了,“你累了,我带你去休息好吗?”玄若翾慢慢走近,可是妇人一句“他是我的……夫君。”便是停了她的步伐。

“什么?”玄若翾的神经骤然紧绷,这戏剧性的变化竟使她有些所料不及,她断不敢相信,刚才那个见死不救的男子竟然是那妇人的夫君,“为什么?”

那妇人早已是泪眼婆娑,“刚才那个士兵已经答应了我们,只要……只要我从了他,他就放我们夫妇两一条生路……”妇人尾音发颤,话中带着哽咽。

玄若翾对上妇人的目光,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为什么要这么委曲求全,为什么不反抗?”

妇人仰起头来,那原本清秀的面容现已沾满污垢的鲜血,“你没有看见吗?国家都亡了,我们平民老百姓能做什么?”

“亡国?”玄若翾心中猛然一抽,双眸骤然扩大,恍惚间似已失神,但是,她又好似想起什么来似的,上前紧紧抓住妇人的双肩,急切的问道,“你是说瑜国已经灭亡了吗?那皇上呢?皇后呢?大将军呢?”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妇人厌烦的一把将玄若翾推开,玄若翾一个重心不稳跌落在地上,那月华白衣瞬间染上了些鲜血。

玄若翾定凝着那妇人,低声质问道:“是晋离国所为?是他们灭了我国吗?”

妇人的双眸早已黯然,她痴痴一语,“是魏麟国。”

玄若翾如同梦游般的呓语,“魏麟国,怎么可能?”

魏麟国作为瑜国的附属国已经多年有余,再加上最近今年在宇文澈的管制之下,那魏麟国早已没有了任何可以兴风作浪的实力,如今……如今怎么可能灭了瑜国?

就在玄若翾恍惚之间,那妇人抢过玄若翾手中的利刃,反手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便是去了。

在一瞬间,玄若翾仿佛看见了七年前,那个名为“雪黛”的宫女死时的惨状,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怒瞬间充刺着她整个灵魂。

玄若翾慢慢的闭上眼睛,那苍白的双颊如千年冰封,她感觉不出来自己现在心境是可悲?抑或可怜?

看不见的刀锋苍劲有力的在她的心间刻画,是痛?是苦?是悲?是泣?

她不知,现在玄若翾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觉身边一阵寒凉。

过了很久,玄若翾才慢慢的睁开眼来,那原本如水柔情的双眸,转瞬间变成了凄冷寒冰,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黑暗意味,仿佛要唤醒人们深埋心底的那份恐惧,她低声喃语:“国恨……家仇!”

这一夜,初秋的新月已经高悬于空,暗夜的寒凉吹起了满地的鲜血亦是阴风阵阵,玄若翾一个转身,衣块纷飞,便是朝着那深宫后院去了。

到了宫门口,果不其然,全部被魏麟国的士兵给包围了,但是玄若翾眼角微微一弯,她转身去了宫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

这里静到甚至可以听见草长花开的声音,现在虽是秋季,但是那草,那花,却是艳丽的很,它们的繁枝非常成功的遮掩这一扇老旧的木门。

那还是十年前的事情,自己与宇文澈偷偷溜出宫玩耍用的密道,每想到今时今日,却是派上极好的用处,过了那门便是龙凤竹林的九曲回廊,而这回廊的尽头就是当朝皇后的寝宫“凤天阁”。

玄若翾终于再度进入了这个禁锢她十七年的皇宫。

今夜的新月格外的混沌,淡淡的撒满了这片大地,那好似哭泣的风滑过呖呖的竹林,似乎在为这个世界的血腥而战栗。

不同于宫外的严密把守,这“凤天阁”附近倒是寂静的很,偶尔有夜行的动物经过,乌鸦发出“呀呀”的叫声,给诡异的夜更增添了一丝阴霾。

穿过了龙凤竹林的九曲回廊,玄若翾终于再一次的站在了“凤天阁”的前面,她手中提剑小心翼翼的进了这宫殿,然而偌大的“凤天阁”却是空无一人,但是有一些细微的声响却是从内殿传了出来。

内殿轻纱飘舞,却骇然见到向荣帝正手持长剑对准了雨皇后的喉间!

“父皇,您在做什么?”玄若翾心中一震,跑上前去用力推开了向荣帝,她一个踉跄便也是跪倒在地。

“妖女!妖女!!!”向荣帝双眸布满血丝,他一字一凝,当真是恨的急切,“朕对你母女百般纵容,你们竟亡了朕的天下!”

玄若翾心头巨颤,当下面色苍白,她诧然抬起头来,望着向荣帝:“您在说什么?”

向荣帝走向向着玄若翾,提脚便是一踹,怒道,“滚开。”

一脚踹上肩头,玄若翾翻倒过去,金黄色的龙袍越过她的眼前,玄若翾双眸凝雾,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这身上的痛远比不上心中的伤,她在向荣帝的身后深深呼唤,“父皇,国没了,但是不能连家也没了。”

“家?”向荣帝听言冷笑不止,仿佛这是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似的,“朕……早就没有了家。”

“有的,您还有我,还有母后,我们……我们是一家人。”玄若翾双唇在颤抖,眼中泪意却是早已在不觉之中翻涌,“国没了,我不想连家……也没了……”

向荣帝突然之间便是仰天狂笑,笑得冷切,笑得悲凉,稍许之后,他手指雨皇后说道:“是……朕真真待她如一家,呵护备至宠爱有加,为了博得她一笑,朕甚至纵容她将朕自己的皇儿都一一亲手杀害,纵容她将朕的数百位妃子都凌辱致死……但是……但是你问问她,她心中可有朕分毫?”

向荣帝的每一个字,无不如刀尖般锥刺着玄若翾的心窝,她指骨冰凉一片,那宫中传言……都是真的!!!

向荣帝骤然转身,手指玄若翾,双目布满血丝,额上青筋暴现,貌若疯癫,“还有你,‘贪狼星’转世的妖女,朕要杀了你!”

话语间,向荣帝举剑便向玄若翾砍去,方才跌倒在地玄若翾尚且还在震惊之中,她慌乱的在地上匍匐,之前本是在手中的长剑,也因为刚才那一撞击而掉落在别处,玄若翾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好像早已不是她的生父,而她好似也早已不像他的女儿,而是……而是那亡国的仇人!!!

转瞬之间,向荣帝的双眸猩红而透出戾气,眉宇之间充炽着某种难以言表的煞气,他喝斥道:“若翾,你,覆灭了整整一个王朝!”

利剑一出便是血飞四溅,可是被长剑贯穿的身体竟然是向荣帝,他低下头,看见胸口正有淙淙如流水的鲜血涌出来,那猩红的鲜血在金色龙袍上慢慢绽开,就好似妖娆的红莲。

黄袍翻飞,向荣帝在倒下的那一瞬间看见是那张他魂牵梦绕的绝世妖颜,他嘴角微微上扬,反手用剑一挥,便是刺进了雨皇后腹中,他临死一句,“朕……至死也要你陪着……”

雨皇后的身子慢慢坠落,玄若翾纵身一扑便是接住了她,从雨皇后身上流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玄若翾一身的白衣,

雨皇后微微一笑,露出释然的神色,很坦然也很悲哀,“玄儿,你是娘的全部……”

玄若翾苍邈如雪,那娇唇蠕动几分,终是哭喊出来:“娘,女儿不孝……”

雨皇后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气息微弱,“傻孩子,你真真是娘的孩子。”

玄若翾哽咽不止,雨皇后气若游丝的抓住玄若翾的手,殷红血线从嘴角缓缓流下,“玄儿,你知道吗?娘至小便有一个青梅竹马,我们曾今海誓山盟,他说过……等我十六岁的时候来娶我,他说过……他要为我撑起一片天空,他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同老……他说过,他说过……海枯石烂,爱我一生一世……”

雨皇后那绝艳的双眸流出晶莹的液体,她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可是……可是最后他娶了县令的女儿,抛弃了我们的誓言,那一年我十六岁,遇见了你的父皇……”

雨皇后颤颤的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府上上了玄若翾的脸颊,那双妖魅的眼染上了无尽的哀愁,“真是罪孽,罪孽啊……”

玉手滑落,一缕香魂随风飘去,绝艳的韶华终是凋零,一代妖后终是变为传说,或许在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以后,每每当人们谈论起这个女人,便会附上“红颜祸水”,“亡国妖姬”的称号,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真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一位为爱痴狂的女子……

玄若翾看到雨皇后长长的羽睫上挂着点点清泪,灰白的脸色却透不出丝毫的生气,倒是那清冷的新月在她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银光,在地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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