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57)银针术(1 / 2)
时令很快就走到了白露。
现年中最紧张最忙碌的收获季节已经过去,枋州城的街面上也逐渐出现乡下人。这些人一般都戴着黑幞头,穿着花花绿绿的绸布衫子,脚上也蹬着皮子做的矮靴,走路时都故意作出一副庄重沉稳的模样,说话时还时不时蹦出一两个文绉绉的古辞,但是真正的城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就是乡下来的土财主。这些自以为体面的乡下人赶着马车或者牛车,拉着一车车种出来又吃不完的剩余粮食在衙men或者粮商那里换成或多或少的制钱,然后肩膀上挂着哗啦啦响的肮脏褡裢,在大大xiaoxiao的酒肆饭馆里进进出出,一个个吃喝得满脸放红光;吃完一抹嘴,再给家里大人娃娃扯上几尺绸缎布料称几斤粘着芝麻的麻糖,就三一群俩一伙地吆喝着牲畜拉车回家。不少人喝多了霍氏白酒,车还没出城便四仰八岔地躺在车上呼呼大睡,扑鼾拉扯得就象打雷一样响亮……
白露以后,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雨水不仅带走了燥热的暑气,也dang涤了空气里的尘埃;天气一下就变得凉爽起来。
夜里的一场秋雨,簌簌啦啦地一直飘洒到第二天上午。
快到晌午的时候,雨住了。但天没有马上放晴,厚厚的灰云还布满整个天空。太阳被云层遮挡住,在云团上映she出一块苍白的光斑。庭院里那棵桂花树上到处都挂着一簇簇金黄se的桂花串,空气里弥漫着令人陶醉的馥郁花香。一群草雀在树下的泥地里蹦来跳去;它们一边扑抢啄食着被雨水打落的桂花耔,一边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商成穿了件长袖子布衫,挺着腰坐在滴水檐下的一张条凳上,让祝神医在他头上扎银针。两位从京城专程赶来为他治病的太医,昨天傍晚才赶到。因为商成只相信祝神医的医术,所以这里暂时就没他们什么事,便在一旁替祝神医打打下手,顺便也看他的用针。至于先前那两位枋州本地的大夫,在祝代chun赶来的当天,商成就一人赠了十两官银礼送走了。
祝神医在商成的额角边紧邻着太阳xue的地方斜着又下了一针,松开绷紧额角皮肤的左手,右手捻着针尾轻轻转了几下,对两位同行说:“当年先父授我用针之法时曾反复叮嘱,此处用针,深不得过分三,浅不能不及七厘,用针取度当因人因情因时而各异。大将军头疼晕眩,耳鸣似鼓,我就取在分一,两位大家以为对否?”
两个京里来的太医,一个嘴上说的“下针一分取针势疾劲缓”的道理,他们都知道,但他运针的手法便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个就里,更别说祝代chun不用手掌手指丈量取xue,一头和他们说话,一头还在燕山提督额头眼眶脸颊颈项各处下针……两个人在脸上挤出点笑容。唉,这个乡下野郎中的胆子也太大了!要知道,他现在的病人可不是什么下苦人庄稼汉,而是燕山提督四品上将,这要是一个不留意扎出个好歹,是算他的还是算他们俩的?到时候怕是连个说辞讲理的地方都寻不到!<转身取针的时节,两个人悄悄地对望一眼,都是撇嘴摇头默默叹气。没办法,谁让商燕山最信这个人呢?<又在xiao银盒里绵帕上取下一根银针,先拿块才浸过白酒的湿帕把银针仔细地抹了一遍。一个太医连忙把新开的葫芦里的霍氏白酒倾倒在一个坦肚碟里,拿明火一燎,碟沿上立刻腾起一簇蓝白把针在火焰里来回dang了几回,又用蘸过酒的手帕擦一回,再用干净的生布拭过,这才把银针扎在商成的左耳下一寸三分处。
这一针扎好之后,他在丫鬟端来的铜盆里洗过手,坐到men边的xiao桌旁,端起茶汤呷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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