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毕业前夜(2 / 2)
关于德和政的问题,不仅陈参苦恼无解,也是学术界苦恼无解的问题。他讨厌这个问题。被这位学生提了出来,他尴尬不能回答。
按他私下的意思。人在鞭子挥舞之下才行德。但在学生面前他又不敢胡说。他说,社会是所有人的社会。你所说的坠落只是少数,不能证明社会的德在坠落。
严尤对王莽提出的问题,觉着不用过多的去解答。战胜就是真理,如果说道德在倒退,那是因为没有战胜匈奴的原因。
而杜业则反对军事,他说。归根结底还是个钱的问题。如果钱足够多。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社会道德也会高尚起来。
陈参自从听了王莽的提问之后就觉着书可以考虑不教了。他该问问几个得意门生的志向。
他先把严尤喊来。严尤说,我同意王莽对社会的判断,社会在坠落。人心在思变。这个变字,体现在贵族阶层不是希望匈奴战争消失,而是希望战争变大,变得更加的复杂。这样以来,他们可以借机发财,借机立功升官。我的志向是万人敌。那才是有用的知识。
陈参高兴的对严尤说,这些战场上的学问,我不能在书本教了,你可以结业走人了。战争是绝对的成功之学,而且只允许一种结果,就是胜。在书本上找到不到答案。如果说书本上能找的话,那也不能仅局限在兵书小小的天地里。所有的书籍,经书,杂说,诗歌,都有取胜之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把你推荐给陈汤大将军。他可是在战场上奔波劳顿的人。是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他是我的兄弟,只要我的一封信就行了。
严尤高兴地说,我在结业的最后一天才学到真知识,你将是我永远的老师。说完就走了
第二个去的是杜业:他说。我同意王莽对社会的判断。社会是动荡了。今天不如从前了。归根结底是钱太少了。钱少,分配又不均。我的生活目标是把全社会的钱都集中在一块儿,再分配给大家。前二十年我要把帝国的钱都集中在我手里。后二十年把钱一点一滴的均分完。我仅享受其中的一部分,然后死,然后成仙。
陈参说,我把你往钱最多的京城长安推荐。你必须立在长安这个点上,才能把天下的钱弄到手。那里集中了天下的钱。你同严尤一样,是不能在学堂里做学问的。你们俩选择的都是社会,社会是你们的课堂。你们俩可以走了。
第三个过来的是王莽:战争也罢,弄钱也罢,都是个政治问题。那才是最高的问题。我先学周公八政。他俩所说的战争,钱财。都是周公八政里头的一个小小的目而已。
陈参说,不错,入门选《尚书》。是正确的一步,是治理社会的起点。从政最能显示人的才能,最易实现人的价值。我建议你不仅要细研《尚书》,还要看《周易》,看《庄子》,看《老子》
王莽说,周易是神秘学。现在流行的预测学,学了它的样式。死鬼京房大师是当今预测学的创始人。是他根据《周易》创立了新学说。他预测了地震,预测了洪水,预测了政变,但他没有预测到自已的死亡。我看不懂周易,也看不懂预测学。
陈参说,神秘学给人以敬畏之感,在没有文化人当中很有作用的。他们需要信仰就象牛需要绳子,如果不把它拴住,天下就会乱的。你不见刘邦展白蛇的事吗?那里有白蛇,全是他自已装神弄鬼做出来的故事。但结果怎么?那些囚犯听从了他,扶他为皇。从政的人不能不修神秘学。徐非你不从政。苦难也象毒素,那些下层奴隶,需要把信仰做为一剂药治理他们的苦难。
王莽不解的问,是吗?我专修尚书政治学,经典的周公政治是我的向往。在周公盛世里,井田制把人变成安分守已的良民。君王道德高尚,一心为公。在周公社会,路不拾遗。我要建立没有牢房的国家。
陈参说,按照老庄有无相生的理论,你所说的状态是不存在的!你所说的一切可以用一个无字加以概括。无不能没有载体。也就是说,要有依附的存在。而一旦出现载体,也就瓦解了。这也就为什么社会在发展,而人的道德没见多大长进的原因。
王莽说,老庄有无相生同神秘学仅差半步,我不喜欢,我喜欢的是政治,我的理想是要创造新政。我们的时代是划时代,我们要创造前所未的历史。神秘学问最大的特点是把失败的责任推给了对方,它是“有无相生”的变形。先生,我讨教,儒家经典记述的周公政治是有还是无?
陈参说,有说有的,有说无的。史书所记,代代相传,你能说他是无。肯定是有。有又是如何化为无的?这些学问我没有足够多的知识传授了,我推荐你上京城,在那里集聚了大汉的奇才怪士。那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你也可以走人了。
三人从老师那儿出来相聚在一块,说几年功夫过得挺快的。严尤问王莽“还记得背书那些旧事。”王莽说“记得,你在前面读‘人之初,性本善’我在后头跟了句‘初之人,装作善。为吃奶,破了嗓。’陈老师抬头找不到是谁。”杜业说“我一看你那个正而巴经的样子,就知道是你弄的鬼。你的那憋声真的象那么回事。”王莽说“后来,你骂我伪善,骂得就怎么准确。我伪善得真诚,不象你伪善得假。”杜业说“说严兄伪善得假不准确,说我还差不多。我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他可是个如何想就如何表现的人。不是人的原因。是理想造成的差异。他要去战场。而我要设法骗钱。”严尤问王莽“你为什么拒绝谈到父亲,为什么?”王莽说“在他的生命里,父亲一词代表着痛苦,代表着永远的缺失。”杜业说“我也是,我的父亲是谁?我居然还有父亲!”严尤说“杜业把我的话代说了”王莽说“我们不能选择时代,我们不能选择出身,出身是阶层。时代,出身,阶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命运?我们要撑起家的大厦,背负命运之绳,起航命运大船全在于我们自已。”
三人在一个太阳红日子里分手的。王莽望着起伏的土路如同波起的祥云。学堂涂上金光,如同天空中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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