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节 钱的问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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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节 钱的问题

2018-04-15 作者: 陈荟楠

第一百零四节 钱的问题

我和茉莉的关系终于确定下来了。Www.Pinwenba.Com 吧我很兴奋,兴奋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和她当初答应与我试婚时的那种兴奋劲儿相比,此时的兴奋,又有了很大的不同。最本质的区别,是我的心里终于踏实了。她现在可以专心地爱我,我也可以专心地爱她。那种因不自信、害怕抓不住她因而怀疑眼前幸福的恍惚感,现在是完完全全地不存在了。另一个不同,当然是茉莉所拥有的财富,让我一夜之间从**丝变成了贵族。因为相信她是爱我的,我们注定是要结合的,那么,她的钱当然也是我的钱。今后我再也不用为钱而发愁,不用为房子车子而叫苦。我可以专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觉得上班不顺心的话,我甚至可以考虑辞职,另谋出路,或者在家写作。我不用为保住饭碗而刻意地讨好上司,不用在同事朋友聚会时总是悲叹自己命运不济、流年不利。我现在觉得,二十八岁这一年是我真正转运的一年。在被上天冷落多年之后,这一年,所有的好运气都落到了我的头上。美女、金钱双双入怀,我还得到了女人——哦,还不止一个——的爱,这在以前,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今天都变成了现实。我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会有如此可观的果报。

虽然很俗,我这里还是要交待一下茉莉的财产。我们开诚布公之后,她对她的财产就完全不再隐瞒了。当年她在几个地方做过专职的小姐,包括沿海和内地,的确赚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最多的时候,她的帐户一度突破了两百万,而这还是她大肆挥霍之后的余款。在和鸟人认识之前,她遇到过一个感情骗子,骗走了她几十万——呵,真难想象她这么精明的人还会被男人骗,真难想象那是个怎样的骗子——她的帐户一下子减少了许多,但还有一百多万。这么多钱,老放在银行里干嘛呢?为什么不去投资呢?她并非没有想过,也并非没有做过。她曾经买过两套房子,但一年之后又将它们卖了,赚了三四十万,她觉得赚得够多了,也觉得房价够高的了,那时又正好遇到政府调控房价,房市有回落的迹象,所以她决定见好就收。不炒房了,她就炒股。专家们天天说中国股市已经跌无可跌,只待上涨了,政府又出台各种政策坚定股民的信心,她相信了。关于这个事,她还请教了她的新任男朋友南飞。南飞——当时还没有给自己取名为“鸟人”——那段时间正在研究K线图,读了好多本有关投资的书,讲起股票来头头是道。他对中国股市是乐观的,他自己的几万块钱——他的全部家当——都投在股市了。茉莉请教了他,第二天就开户买了几十万块钱的股票,相对于她男朋友来说,可真是财大气粗啊!两个人投了钱,都等着发大财。可是,可是……我不说,你也知道的,这两个人的结局是什么。两年之后,南飞的几万块,变成了一万多;茉莉的几十万,变成了十几万!不是说两个人运气不好,不是说从来没碰到过大牛股,但人性的弱点,注定了在投资市场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大多数人都是要亏钱的,即使遇到了大牛股也抓不牢,下跌的时候却不能及时抽身。两人发现,在里面折腾得越多,亏得越多;越是认为自己很牛,越是容易犯错。后来,他们终于老实了,开始捂着股票不动。但中国股市有着跌多涨少的德性,没有特别好的运气,捂着股票有什么用呢,照样得亏钱。总之一句话,在股市混,动亦死,不动亦死。靠这玩意儿赚钱的希望是破灭了,翻本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茉莉到现在,还有几支股票在手中,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她准备等它们绿得浅一些的时候就全部卖掉,而这也有待于股市的上涨啊。可股市会涨吗?她现在拿这个问题问我。我说:“你比我经验丰富,你说呢?不要让我做另一个鸟人!”

顺便说一句,我当年也炒过股。有幸的是,我这人比较胆小,投进去的钱总共不过两万,亏了不过一万。但这个数目对我来说已经相当大了,加之周围的同事朋友,没几个通过炒股发财的,赔钱的倒不少,因此,我及时、果断而又坚决地戒掉了这条“发财”之道。这样看来,我好像比鸟人高明很多呢。茉莉说:“怎么没让我早些遇到你啊?”

在茉莉炒股的这两年,房价又飙升了许多。政府所有对房市的调控,都被证明是无效的;同样,政府所有对股市的刺激,也被证明是无效的。在这个背景下,听政府的话就是个大错误,而茉莉和南飞就偏偏做了听话的好孩子,最后成了吃亏自己买单的倒霉蛋。茉莉每每谈及此事,都悔之甚深。可后悔有什么用呢?她辛苦赚来的钱都打了水漂,她的一百五六十万,只剩九十多万了——不幸中的万幸,茉莉没有将所有的钱都投在股市,她还有一半的钱买了债券,这些钱总算没有亏掉,还拿到了利息——九十多万,仍然很多嘛,可她感觉很郁闷,一心想着要把输掉的钱赚回来。于是,一年多前,为了爱情已经上岸、开始在新一佳上班的她,又重新下水,做了兼职小姐。这一年,加上她在超市上班的工资,她总共赚了四十多万。到目前为止,除掉买车花掉了三十万,她的净资产仍然超过一百万。

为了多存钱,茉莉过上了相对清简的生活。租住的是普通的房子,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平常人的标准。另一方面,她将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之中,为的就是多赚钱。没在娱乐场所上班了,她通过另外的途径推销自己,再通过客人之间的介绍,她不乏有钱的买家。由于她基本上不靠皮条客帮忙揽生意,免去了他们的剥削,所以每次都能赚到实打实的钱。至于像我这样一夜三百的客人,都是她去休闲店做完活动,心情好顺便揽上的。她把陪我这样的客人当作休息,因为不用她做什么服务,也不用陪酒陪交际,做完爱就可以睡大觉。当然,嫌钱太少,她一般都不会做他们的回头生意。我呢,不知哪根神经和她搭上了,她对我有好感,居然愿意掉了价来陪我好几次。现在想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说起做小姐赚钱,她无意间刺痛了我。她怎么可以赚那么多钱?这一年赚三四十万且不说,当年,做专职小姐时候,她一个月就可以赚到一二十万甚至二三十万。她补充说,当年跟她一起做的姐妹们,大多数都有这个收入。这太刺激人了!一个月居然超过了我五年!我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够她们一个星期的收入!这怎么能让人受得了!我喊道:“不公平,不公平!”她说:“这就不公平了?你不知道,那些给我们钱花的老板们,他们有些人一天就赚了我们一年赚的钱。我们当时也觉得不公平,所以就想方设法让他们为我们花钱,最终也不过赚了人家塞牙缝的一点钱。完全的公平是不可能有的。但回头想想,钱多的人,幸福感就比钱少的人多吗?未必,我见到的那些人,大多数都过得很空虚,到娱乐场所寻刺鸡,发泻发泻玉望,几乎是他们活着的唯一有意思的事情了。平头老百姓没什么钱,生活照样可以过得有滋有味,可能比他们还充实呢!”

茉莉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我。她的话中蕴含了大道理,但大道理我不想听。穷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深知没钱的窘迫,深知**丝们在地上爬行的艰辛。某个女人曾说她“宁愿在宝马车上哭,也不愿在自行车上笑”,我痛恨她这样说,但想想自己的心态,恐怕也比她高尚不了多少。我做梦都想变成有钱人,哪怕只是一个空虚无聊的俗人。况且我想到,自己有了钱,只会变得更充实、更高雅、更善良,更有力量改变世界,当然也更快乐,怎么会空虚无聊,怎么会坐在宝马车里哭呢?

更根本的是,极端不公平的待遇让我感到了屈辱。我现在做的工作,技术含量并不高,但我好歹大学本科毕业,做的又是费脑筋的事情,工作量也不轻,凭什么我一个月就只能赚区区几千块,而她们做高端小姐的,也不过跟人做做服务、陪陪酒、睡觉撒娇,就可以拿到十万以上?果真她们的价值,就比我的价值高很多,以至于工资是我的数十倍吗?我现在已经完全不再歧视小姐,我承认她们的工作价值。可她们还需要我的承认吗?不,不!她们的价值也许早已得到了承认,那白花花的票子,就是一种看得见的、比什么都实在的承认。

那么,我还有必要写小说为小姐们申诉权利吗?这个问题让我陷入了困惑之中。一方面,我认为还是要写的。毕竟,像茉莉这样的高端小姐还是占少数,大多数小姐都没什么钱。她们为生计所迫,选择了这个受人歧视的行业,收入也不高——像菲菲这样年轻有姿色的,半年也只存了三万多,更别说那些年老色衰的小姐了——即使赚了钱,很多人也要补贴家用,自己存不了什么钱。她们跟我一样都是**丝,而由于人们对她们的歧视以及政府的扫黄,她们的生存状态要比我差多了。如果能帮她们改变境遇,我会很有成就感的。可另一方面,一想到那些为钱而狂、只为有钱人服务、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的高端小姐,我又感觉自己的写作很荒唐、很矫情。除茉莉外,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和她们亲近,她们肯定也不会将一个穷酸文人放在眼里。她们不需要我的同情,她们的存在,只会刺激我的自尊心,让我时时想到自己的贫穷与低贱。而她们对物质的无止尽的**,将女人们的拜金主义推向高峰,而这从某种意义上正是我这样的**丝男人们痛苦的根源。想到这一层,我的小说还怎么写呢?

难道我只表现低端和底层,对高端和上层视而不见?或者我干脆这样说:服务于底层的低端小姐的存在是合理的,服务于上层的高端小姐,则是不合理的,应该受到谴责?

可我凭什么这么说呢?就因为她们赚钱赚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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