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玉殒香消(1 / 2)
三十一 玉殒香消
2018-04-15 作者: 沧浪客
三十一 玉殒香消
峨嵋掌门绝因师太座下俗家大弟子杨留虹,自幼父母双亡,为绝因师太收养。Www.Pinwenba.Com 吧此时年方双十,却是为人稳重随和,待众师妹犹如亲人,是以峨嵋派上下俱是对她交口称赞,然绝因师太一是念她身世,不愿让她削发为尼,二是因她自劝随师学艺,在整个峨嵋派弟子中,她的武功剑法虽可算是上乘之选,但峨嵋剑法本是走的轻灵一揽,与她稳重随和之脾性不甚相投,她虽对本派剑法至为熟捻,却难揣摸其更高深的心法精奥。是故绝因师太迟迟未立她为掌门弟子,首先自是为了她好,其次也是为了使本门在下任掌门手中更加发扬光大。
绝因师太的关门弟子瞿腊娜,虽年幼天真,却是颇有灵气,入门仅只三年,除内力不如师姐们外,一套峨嵋剑法,倒是使得连掌门师尊都暗暗首肯。而这小师妹对世事一无所知,一派天真浪漫,全派上下,对她煞是喜爱。绝因师太有心让她承袭衣钵,便让她独自到江湖中闯荡闯荡,一是使她增些阅历,二也是为了再考查她的人品。不料瞿腊娜一去数月,竟是音讯沓无。绝因师太恐她有失,便令座下大弟子下山相寻。
杨留虹与小师妹瞿腊娜最是投缘,她虽年长小师妹甚多,但自幼在峨嵋山上长大,虽年前曾随师父到武帝宫走了一遭,却也对世事所知甚少。大师姐小师妹常在一起,谈些让外人听了笑破肚皮,在她们却是至为蹊跷的话题,她深深佩服小师妹的聪明机灵,对她充满亲姐姐般的柔情。是以师父吩咐她到江湖中找小师妹,她一口便答应了。
不料一路苦寻,沿途见人便问,直从峨嵋山找到汉水岸边,竟连小师妹的一丝音讯也未得到。
这一日,杨留虹来到一座小镇,已是傍晚时分,匆匆吃了些干粮,只好投宿客店。店家见她是个单身女子,便引她到一间僻静的客房息了。
三更时分,忽听得“啪”的一声窗纸被人捅了个小洞,杨留虹早已惊醒,却见月光之下,隐约有人从窗外插了根竹管进来。杨留虹又惊又怒,心想此等宵小手段,却又能奈我何!当下进住呼吸,手握剑柄,静观待变。
忽觉一丝凉意拂过脸颊,心头一惊,随即恍然失笑:只因此屋破陋,墙壁裂有一缝。初时自己仰卧不知,此时翻身侧卧,便觉夜风缓缓从裂缝中窜入,甚是清凉。
当下心午暗喜道:我何不将计就计,诱得奸人入内,陡然动手,定是手到擒来。
约摸地了半个时辰,只听得“叭搭”一声,门闩滑落,稍停,木门缓缓推开,三人闪身进来。当先一人抖开一块黑布,对着杨留虹当头罩下。
杨留虹冷哼一声,正待拔剑跃起,陡觉手脚瘫软,竟使不出半分力道。心头震骇之间,已被蒙了个严严实实,随既哑穴被点,四脚被人捆住。
杨留虹再次运力,只觉丹田中空空荡荡,哪还能凝聚半分真方,心头又惊又怒,知道方才自己只顾提防前边之敌,却不料墙缝那边正有对头再使毒,自己不知,兀自大口大口地呼吸,正着了人家的道儿,且那使毒之人心思慎密,所使之毒竟然无色无味,定非庸手所为。心中一沉,正不知这些人将如何折辱于我,忽觉身体凌空,已被人提起,塞入一条麻袋,随后那人将她负于肩上,掠上房顶,向镇外疾行。
杨留虹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那人负重,脚底却是不慢,武功实不低于自己,心头一骇,便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杨留虹悠悠醒来,四周漆黑一片,只听得流水之声,似是身处江边。过得良久,才慢慢记起先前之事,当下不作它想,连忙运力冲穴,但微一运力,却发现真气依然不能聚集!
便在此时,屋门“光当”一声打开,进来两个大汉,手执火把,当先一人道:“杨女侠,帮主有请。”
杨留虹心中一惊,不知此人何以竟知道自己姓杨。转念又想,他们既苦心地劫我到此,自是早已摸清了我的来路。
他说帮主有请,却不知这帮主是谁。有心动问,又想此等下人,不问也罢,见了帮主,自有分说。想今日身陷囹圄,武功虽失,却决计不能坠了师门名头。当即冷哼一声,不再多言,随了那二人前去。
一出了木屋,才发现竟身处江诸之上。两旁江水缓流,江面甚宽。但自己武功既失,又不识水性,看来此番要脱身着实不易,忽又想那人既称自己为女侠,还道一声“请”,看来并非凶神恶煞之辈,自己只要搬出师傅她老人家的名头,对他们晓以厉害,难说他们就此放过了自己也未可知,心头不禁松得一松。
沿途斜坡而上,两旁杂草丛生,小路崎岖,万籁俱静。行得一会,到了山顶。那二人带着杨留虹径自走到一座破庙之前,方才停下,当先一人道:“启禀帮主,杨女侠到。”
庙中一人应道:“有请!”
跨入庙中,杨留虹环视四周。但见十余条大汉立于周遭,人人身材高大,劲装结束,俱是赤手空拳。正中坐着一人,却是秀才打扮,手拈一把折扇,火光映照之下,颇有几分英俊。
见杨留虹进庙,他才站起身来,抱拳施礼道:“早闻杨女侠芳名,今日得见,小生当真有幸!”
杨留虹见对方客气,自己虽是满腔怒气,却也不愿失了礼数,当即也抱拳还礼,道:“小女子不才,却不屑于干那等暗算于人的勾当,倒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那秀才模样的人听了也不生气,只一笑,自顾道:“小可贱姓邓,名干,人称水上书生。与十数个兄弟在水上混口饭吃,人称我等兄弟为汉水帮。兄弟不才,添为帮主,让杨女侠见笑了。”
说罢对一汉子挥手道:“侍座!”
那大汉应了一声,搬来一条笨重的木凳,杨留虹冷冷地道了声“多谢!”
杨留虹虽从未听说过汉水帮的名头,但想此地并非这所谓“汉水帮”的总坛,却是决计错不了的。此庙已经多年没人居住,一切布置都显得甚是匆忙,与这一干人的身份神态极不相衬。但到底为何如此,却又猜它不透。只思此番既已落入他们之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却决不可做任何辱及师门之事,大不了一死而已。
却听水上书生邓干道:“杨女侠,今日之事,小弟实出无奈。若不如此,决计请不了芳驾光临。得罪之处,尚乞莫怪。
小弟这厢与你赔礼谢罪了!”
言罢长鞠到底。
杨留虹听他嘴上虽说得客气,却只字不提解药之事,当下也不多言,只冷哼了一声。
邓干接着道:“杨女侠定觉蹊跷,何以小生要将你请到此间吧?”
杨留虹实是大惑不解,听他如此说,便冷冷地道:“还望帮主示知。”
她说这“帮主”两个字时,加重了语调,言后之意,自是不屑。
邓干佯装不知,继续道:“小生虽出身草莽,但峨嵋剑法冠绝天下,却端的令小生敬佩。”
杨留虹听他提到峨嵋剑法,心中一惊:莫非这小子竟敢觊觎峨嵋剑法不成?
水上书生邓干接着道:“杨女侠行侠江湖,拯救弱小,也让小生好生钦佩。杨女侠品貌俱优,实乃女中宋玉,小生景慕已久,今日得见,实在欢喜得紧。”
杨留虹听他这般说话,脸上不由一红:自己到江湖中找小师妹未久,却不知他那行侠江湖之言从何说起,但凡青年女子,谁都希望别人夸她容颜皎好。杨留虹一直在师傅绝因师太身边,派中师妹妹之间,于男女之事自是只字不提,是以她活了二十岁,还是第一次听到有青年男子如此当面称赞自己的容貌,芳心窃喜之下,脸上怒色不禁大为缓和,道:“帮主派人将我……将我掳到此间,不知是何用意,还望明言。”
邓干道:“杨女侠既这般干干脆脆,我邓干倒也不可做那拖泥带水之事,实不敢相瞒,杨女侠乃窈窕淑女,小生虽一介草民,却也欲效君子之举,不知杨女侠意下如何?”
杨留虹又羞又怒,自己遭他暗算,被掳至此,本就未存侥幸之心,却没来由地听他一通胡说八道!当下面色一变,冷冷地道:“哼!当真是……当真是下流无耻!”
水上书生听了此言,也不气恼,淡然一笑道:“杨女侠看来是无垂青于小生之意了?”
杨留虹怒道:“既落入你手,要杀要剐,均由得你,却休得再胡说八道!”
水上书生依然不怒,道:“杨女侠被在下这般请来,心中有气,自也在情理之中。依小生之见,在下兄弟共有十六人,杨女侠若能将我等全部制住,我邓干这就送你过江,任由你走路。杨女侠意下如何?”
言罢顺手抽出一柄金光灿灿的剑来,倒转剑尖递给杨留虹。
杨留虹“哼”了一声,心道我今日便教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峨嵋剑法!伸手接过剑来,不由一愣,但觉此剑虽金光灿灿,却重不逾三两!待使劲一捏剑柄,才发觉这“剑”竟是以硬纸糊就,只在面上镀了层金粉,杨留虹俏面一寒,正欲出言相讥,却听水上书生邓干道:“杨女侠剑法高强,我等只敢讨教招数,却不敢以性命相拚。杨女侠武艺了得,自是持一纸剑足矣。在下等一干草莽,自不敢也以一纸剑同女侠过招,只好用各人趁手的兵器了!”
杨留虹怒极,但知多说无益,只寒着脸一言不发。
邓干又道:“杨女侠若今日输了,明白再斗。明日输了,后日再斗。尽可以一辈子斗将下去。哈哈!”
一干大汉也跟着哈哈大笑。
杨留虹心中雪亮,如此斗法,他们自是立于不败之地。自己内力已失,纵然招数奇精,奈何一柄纸剑,刺在这些大汉身上,恰如蛟蝇一叮而已!他们这般作法,自然是……自然是……心头突然一凛,冷笑数声,道:“邓干,你打得如意算盘,竟想偷学我峨嵋剑法吗?”
水上书生邓干喜道:“杨女侠真是小生知己,只一猜便猜中了小生的心思。”
杨留虹见他言语之间竟无一丝尴尬,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可真是平生所仅见,当下不由愣得一愣,随即沉声道:“邓干!你将峨嵋弟子看得忒也低了。你看杨某会是贪生怕死之辈吗?哼哼!当真是狗眼看人低!”
不料邓干竟然开怀大笑,道:“杨女侠,你也将我邓干看得太高了。你看我是正人君子吗?哈哈哈,君子度小人之腹!”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句俗话,原是骂人之语,邓干把它倒过来讲成“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竟是自认自己是小人,反而嘲笑杨留虹是君子了。
杨留虹平生从未见过如邓干这般自认小人之辈的人,一时倒弄了个哑然无声。
良久,才听邓干缓缓地道:“杨女侠,你手中拿的是一柄纸糊之剑,以你之力,你自忖能刺死自己吗?关你的屋中自是没有绳索可供杨女侠上吊。若杨女侠决意要死,自可以撕裂衣衫搓成绳索而用。但小生知又怎生舍得!是故只得剥光了杨女侠的衣衫,以防备万一。唉,还望杨女侠念小生出于好心勿怪。只是杨女侠容颜皎美,体态丰腴,这荒岛之上,却住着十几位和我邓干出生人死的兄弟,尽管小生爱煞杨女侠,但如果这些兄弟对场女侠有何无礼之处,小生也是无可奈何。唉……”
这一番话水上书生虽说得平平淡淡,却直把杨留虹听得心胆俱震,骇然无声。
邓干及一干大汉均沉默不作声,冷冷地看着杨留虹。一阵江风吹过破庙,火光摇曳,更增添几分狰狞之气!
杨留虹心知今日定然无幸,宁愿一死,也决不能为这群猪狗之辈所辱。但自己内力既失,手中又只提一柄纸糊之剑,却又怎生死法。正犯难间,忽见一条大汉“呛”地一声抽出长剑,斜斜指着自己,道:“杨女侠,在下先来领教峨嵋剑法。”
杨留虹心中一动,便已有了计较:斗至酣处,自己猛然撞上他剑尖便是上当下更不打话,捏个剑诀,一剑刺向那大汉。
大汉横剑削来,杨留虹不待双剑相交,倏地翻腕,纸剑直刺大汉右手脆,大汉斜身滑步。手腕一沉,剑尖直点杨留虹喉头,剑势凶猛,武功端的不弱。
杨留虹虽然内力已失,但剑招却是奇精。心想今日落入贼手,如不显点手段,到叫他们小觑了我峨嵋剑法。当下冷哼一声,纤腰一扭,剑随身游,直点大汉双目。
大汉挥剑上撩,硬削纸剑。谁知一削之下,长剑竟落了个空,心头一惊,暗道不妙,正待闪避之时,陡觉期门穴剧疼,已被欺身过来的杨留虹一肘击中!
期门穴乃人身死穴之一,饶是杨留虹内力已失,这一肘之力虽不能取了对方性命,但那大汉仍觉气血翻滚,退得两步,便觉双眼发黑,人便猝然倒地。
破庙中依旧无声。
众人漠然地看着杨留虹。
杨留虹淡然道:“一个不是对手,你们齐上吧!”
杨留虹适才与那大汉过招,已知这些人决非寻常江湖浪人,武功实是不低。此时出言激他们齐上,自是存了个乱中求死之念。
水上书生笑道:“杨女侠既叫阵了,兄弟们便并肩上吧。”
众大汉依言齐将杨留虹团团围在正中。
邓干则依旧文质彬彬地立在一旁袖手旁观。
但闻一声呛喝,十五柄长剑齐刷刷向杨留虹刺来。
只见杨留虹滴溜溜地原地转了一圈,手中纸剑有若蝴蝶戏花,幻化出一道道金色孤光,直削众大汉眉心,却正是整套峨嵋剑法中最难练就也最为凌厉的一招“佛光普照”。
众人均觉眉心一凉,陡然间忘记了杨留虹手中的纸剑不能伤人,竟一齐大惊后跃,更有一人但觉手少长剑有异,待看清时,不禁大骇:他手中长剑已变成了纸剑,自己的长剑却不知何故早到了杨留虹手中!
众大汉自是骇然相顾,杨留虹自己也是大惑不解,何以自己内力既失,身形自该滞涩不畅,但刚才这一招“佛光普照”
却比平常使出威刀还大?!愣得一愣,试着微一运气,但觉真力畅通,了然无碍。
这一喜真是大出望外,也不细想是何缘故,便手待三尺青锋,冷冷道:“谁再来送死?!”
水上书生陡见杨留虹功力顿复,也自一惊,随即明白是胡醉到了,便折扇一摇,哈哈笑道:“杨女侠不愧是绝因师太高足,一招‘佛光普照’已尽得师父真传,实令小生们大饱眼福了。一听说贵派剑法中还有一招‘点眉落明’,杨女侠何不也使出来,指点指点我这十五位兄弟。哈哈。”
杨留虹闻言一惊,想不到这邓干对峨嵋剑法到煞是熟悉,只是那招了“点眉落明”太过阴损霸道。此招一经施展开来,便要夺人双目,端是凌厉之极。是以昔年绝因师太传授这一招时,也曾敦敦告诫门下弟子,若非身处绝境,对手又是大奸大恶之辈时,万万不可使用。
杨留虹当真弄了个大惑不解:自己功力既复,邓干又明知“点眉落明”那一招的阴损,为何还要我施展,当真是有恃无恐么?
再看众人时,但见各人面上均露了惊诧惨然之色,自也是知道了邓干此言之意,杨留虹心下好生纳闷,不知邓干何以要她刺瞎这些人双目。举目望去,却见邓干兀自悠然自得地袖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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