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血的狂欢(1 / 2)

加入书签

第28章 血的狂欢

2018-04-15 作者: 野良

第28章 血的狂欢

“我也听说过这个须弥王,他应该是深受王宠爱的,怎么门可罗雀,都不见有人出入。”

老板突然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的说着:“这里本来可以说是门庭若市,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哎,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妒忌世间太幸福的人,须弥王的夫人意外落水,两个多月前也死了。就是夫人出事的当晚,须弥王出了意外,到现在都没有醒来。他府里的人也都走了,只剩下几个在照顾他。人世就是这样的,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那些人一看须弥王昏迷了,纷纷不上门了。我这里的生意也差了很多。不过我相信,须弥王会醒来的,他是个好人——”

闰甲和茫乙相视一笑,看来不是空城计,而是上天给了他们这个绝佳好机会。

商议之后,他们决定天黑就下手。毕竟一些老弱残兵哪是他们的对手,取沈洛男性命易如反掌!

夜色刚至,他们二人换上夜行服,蒙上黑布飞出须弥王府。与自己预料中的一样,须弥王府出奇的安静,他们也很顺利的走到了沈洛男的厢房外。

此时夜色如漆,黑得诡异,黑得那么不自然。远处的树丛中风声刮过,树影如狰狞的鬼魅一般,张牙舞爪的让人心生寒意。

两人交换了下眼神,茫乙率先走了过去。本来以为要费一点功夫开门,结果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吓得他急忙拉好。转身看了眼闰甲,两人同时闪进厢房中。

轻声关好房门,两人借着月光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

沈洛男依旧双眼紧闭,分不清是无奈的被迫昏迷,还是逃避的一睡不起。

面对乖巧安静,没有一点放抗能力的猎物,两人不由奸笑。心想只需要轻轻一刀,他们就可以回去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然后明天沈洛男的死讯传开,他们就可能到叔炎面前领赏了。

孤独的月光透过窗户,打在沈洛男的脸上,掀起一阵苍白的光晕。他不知道此时自己是任由别人宰割的鱼肉,依旧沉沦在自己的世界里。

闰甲拔出钢刀,握了握右手,调整了下握刀的力道。对准沈洛男的喉咙,他想来个干净利落的一刀致命。

刀即将砍下的时候,闰甲愣住了。他想起在军帐里的那一次,沈洛男左手间的那柄长剑,能杀人在眨眼间的长剑,不由害怕的吞咽了下口水。

见闰甲摆着个姿势,久久不下刀,茫乙不由催促了一句。

“赶紧的,你在磨蹭什么?!”

闰甲哦了一声,一想起那柄诡异的长剑,不由心里发麻,下意识看了眼沈洛男的左手。

“重要时候总犯娘,你在害怕什么?!”

茫乙不满的喷了他一句。

闰甲咽了咽口水,担忧的说了句:“还记得沈洛男左手里的长剑吗?”

“那是我一生见过最恐怖的杀招,怎么会忘记。”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若是别人告诉他,世界上有那么一柄剑,他说什么都不信。

“你说,当我砍下去的时候,那柄长剑会不会突然飞出来要了我的命?”

茫乙无语的瞪了他一眼,心想怕这个怕那个的,真是个孬种。

想着推开闰甲,拔出自己腰间的钢刀,恶狠狠的说道:“你到一边怕去,我会给沈洛男痛快的一刀,让他早点去见言若熙”

闰甲巴不得不用自己动手,立马闪到了一边。

即将下刀时,茫乙双手合十,做了个祈祷的手势。

“沈洛男,不是我们趁人之危,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反正你都半死不活了,倒不如让他们杀了你立功。到了地府后,你千万别告我们的状,和你老婆下辈子继续恩爱好了——”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闰甲和茫乙不约而同的转身看着门口。欣喜若狂的夏生看清房间里的状况后,不由害怕的一怔。

他只是半夜尿急,上过厕所后经过这里,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以为沈洛男醒了。结果一时大脑充血,没看清楚就推门进来了。

本来想怪自己手贱,不该进来惹杀身之祸。可如果自己不来,那沈洛男已经身首异处了……

此时,两个杀气腾腾的黑衣人正盯着自己,手中的钢刀刺痛他的眼睛……

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再看看床上安详的沈洛男,夏生也忘记了什么是害怕,壮着胆子走了进去,隔着桌子对他们喊话。

“你——你们是什么人?”

尽管恐惧如汹涌的骇浪猛击自己的心脏,尽管说话都结结巴巴,可他决定誓死捍卫沈洛男!

闰甲和茫乙看清后,不由小觑的一笑。心想,不对方过是个害怕的说话都结巴的少年,除了给沈洛男殉葬,似乎别无他路。

见他们的视线贪婪大胆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夏感觉喉咙口发干的很,恐惧的吞咽了下口水,继续厉声质问:“大胆刺客,竟敢夜闯须弥王府,你们是想行刺王爷吗?!”

闰甲和茫乙哈哈大笑,一副你说对了的样子。

夏生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突然提高声音,吼着:“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他希望尧圣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然后过来救自己和沈洛男。可惜,尧圣是个睡着了就雷打不动的猪,此时正在暖床上呼呼大睡。

茫乙不屑一顾的冲夏生走了几步,恶狠狠的挥舞着钢刀,冷冷的说道:“你现在应该担心自己的死法,会不会太悲惨。而不是问我们的幕后主使是谁!”

夏生吓得双腿瘫软,身子抵在桌子上,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害怕的看了眼门外,该死的尧圣没有出现,看来今晚自己和沈洛男要共赴黄泉了……

闰甲扛着钢刀,鄙夷的看着夏生,不耐烦的催促着:“赶紧杀了得了,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茫乙觉得也对,心想还要早点回去睡觉,不由握紧钢刀,目露凶光的瞪着夏生。

他绝望了,那个梦是真实的,的确有人要杀沈洛男,也许他会死。但他没想过自己也会陪葬。即便是这样,他也不会摇尾乞怜。秋生和许春死后,沈洛男是他的全部。假设沈洛男死了,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嘴角忽而一抹轻佻的笑,他昂首挺胸的站着,不卑不亢的看着茫乙。

茫乙一看乐了,心想软脚虾怎么成螃蟹了,突然间气势强了很多。可,还是不堪一击!“放心,你死后,你主子会下去陪你的。所以你不会寂寞!”

说着一个纵身,举起钢刀向夏生的脑袋劈去。

夏生认命的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绝美的笑。

突然,他听见一声痛苦的呻吟,感觉脸上湿湿热热的。下意识摸了一下,睁眼查看,发现是鲜血。

而茫乙已经倒在地上,一柄长剑由后颈刺穿喉咙。来不及说话,已经倒地死去。鲜血汩汩涌出,快速浸湿了他的尸体。

他认出了那柄剑,是魄!也只有魄,能在转瞬间杀人于无形。

“王爷?!”

欣喜的转头看去,只见沈洛男坐在床上,混沌不清的双眸,嘴角是痞痞的笑。

他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床上,右脚弓起,右手优雅的放在上面。左手抚摸着嘴唇,鬼魅图腾很旺盛。

闰甲早被吓得魂飞魄散,在他沾沾自喜像看好戏一样,看着夏生要被茫乙劈成两半的时候。他微微感觉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紧接着是双眸的刺痛。像上次一样,他还是没看清魄是怎么出现的。只是感觉一秒的时间,茫乙就已经死了……

沈洛男还是如初见那么恐怖,让人不敢相信,他还是人类……

爷,你终于醒了!”

夏生喜极而泣,瘫坐在地上欣喜的抹着脸上的泪水。

闰甲吓得三魂七魄早飞走了,颤抖着身子往后面退了几步,仿佛用一个看着怪物的眼光,惊恐的看着沈洛男。

他似乎是刚苏醒而来的恶魔,慵懒的扭头看着闰甲。嘴角随着眼睛的睁大,瞬间陷入了黑暗和阴冷中。

对!他醒了,这也代表了一个无光的国度即将来临……

只见闰甲脸上布满了汗珠,瞳孔因为极度惊恐已经无限放大。鼻翼微微颤抖,嘴角和眼角不住的抽搐。握着钢刀的右手冒着汗水,几乎握不住刀柄。双腿不受控制的抖动,只差双眼一闭昏死过去了。

夏生如释重负的站起来,虽然脸上还带着泪水,可却高兴的扬着脸。他所期待的终于实现,沈洛男在昏迷了两个多月后最终醒来。

尽管沈洛男醒来后没看过他一眼,眸中的除了杀戮和戏谑,别无其他……

他懒懒的转动着脑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让人不禁毛骨悚然。也许是太久没动了,也许是在调节快满溢出来的力量。沈洛男一个瞬移落到地上,如器械般摇晃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闰甲。

“你——你别过来——”

茫乙已经死去,干净利索的秒杀。他不想自己的下场和茫乙一样,只要有一点可能,他都能逃出沈洛男的魔爪。

夏生怔怔的看着沈洛男,低低呼唤着‘王爷’。此时他觉得沈洛男很陌生,他似乎只是披着沈洛男皮囊的怪物,眼中的血腥越来越多……

闰甲急的想逃离出去,可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动弹不得。似乎被沈洛男眼光注视过的每一寸地方,都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捆绑。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咸湿的汗水流入口中,混合着呼吸不能喘息。闰甲惊恐的盯着沈洛男,看着他嘴角鬼魅的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内心防线瞬间土崩瓦解,卑微的喊着饶命。

“饶命?”

沈洛男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对对对,请您饶了我。我也是受别人的指使,我是被迫的——”

“被迫?”

闰甲来不及附和,魄瞬间划破他的喉咙,痛苦的呻吟一声后,喷出几口鲜血,身子往后一仰倒在地上。四周响起怪异的声音,好像是热水壶烧熟了沸腾的声音,随着他喉咙中的鲜血喷出,一条生命最终燃烧殆尽……

这的确是须弥王的厢房,但也只是一个狭窄的房间,空气浑浊不堪,现在还充斥着鲜血的腥臭味。烛光未亮,月光微茫,地上两具尸体逐渐冷却。鲜血彼此交融,绘画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夏生大惊失色,他愈发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沈洛男。他没有七情六欲,没有慈爱情感。只有杀戮!

让人糟心的杀戮,让他害怕的杀戮,永无止境的杀戮……

突然间,他不忍看下个场面。他想呼唤沈洛男,告诉他,他在喝的是鲜血。

惨不忍睹的捂住自己的脸,听见他饥渴的咕噜咕噜喝水声。他不敢相信沈洛男在喝人血,也不忍去看沈洛男怎么了。

让他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那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不见了。通过手指缝,沈洛男正弓着身子抬头看着他,眸中带着野兽的**和欣喜……

最大的恐惧是什么?一个曾经最亲近的人,看着你的时候眼里没有波动就算了,还带着斜视猎物的欣喜和狂欢。是的,他将是他接下来那个猎物!

夏生恐惧的不敢呼吸,张大嘴巴直愣愣的看着沈洛男。只感觉全身上下被阴冷所笼罩,汗腺发达的异常,脸上的汗水淌过眉头流到了眼睛里,酸痛的却不敢眨眼睛。呼吸被惊恐所掠夺,喉咙干涩的难受。

沈洛男微微歪着脑袋,机械的眨了几下眼睛。

只见他左手拿着魄,手腕上的纹身迅速蔓延到了胸口,阻碍了心脏的正常跳动。

他直勾勾的看着夏生,缓缓迈动步伐向他靠近。

“王——王爷,你想干什么?”

感觉声音在颤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沈洛男不作答,突然嘴角的弧度放大——

“啊!!”

随着一声惨叫,厢房里的尧圣被惊醒。皓眸随意环顾四周,精准的定位在沈洛男厢房的位置。他清楚的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几个瞬移破窗而入,看见地上的两具尸体已经冰冷。夏生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右手手臂上淌着鲜血。

让他惊慌失色的是,沈洛男正舔舐着魄上面的鲜血,眼里的是兽性还是**,他分不清楚……

该死!一醒来就杀了两个人!

尧圣不由一怔,感觉后背一片阴冷。缓缓转身,沈洛男的目光定在自己的身上,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那种眼神,好像自己是他的猎物。他正犹豫啃噬哪个部位,让他一击致命!

见到尧圣到来,夏生总算看见一丝曙光,不由高兴的大叫:“尧圣师傅,救命呀——”

尧圣根本不能回头,他清楚的感觉到沈洛男炽热的呼吸,若有似无的打在自己的脖子上。看来他想好了要从哪个部位下手,脖子这种宽阔而稚嫩的地方,鲜血一定格外美妙。

忽然听见空气中传来嘶嘶的声音,这是野兽进攻前的声响。

尧圣感觉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左脚往后一退。让他错愕的是,魄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的手里。明明被自己封印在自己的体内,怎么就又跑出去了?!

夏生愣愣的看着尧圣,看见他的鬓角上留下一道冷汗,心头不由一紧。

“尧圣师傅——”

“嘘!”尧圣咬了咬牙。“等一下你自己看准时机,赶紧逃出去!”

夏生讷讷的嗯了一声,看来事态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严重。看尧圣的架势,几乎没把握压制住沈洛男。

尧圣顿了顿神,调整被紊乱的内息正睛看着沈洛男。他在笑,嘴角不住的上扬。白净的牙齿泛着精光,尖锐的虎牙似乎能随时切断人的喉咙。

他不由捂住自己的脖子,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

倒霉,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沈洛男这家伙疯了!

他仔细看着沈洛男,以防他突然一个瞬移上来,紧接着就要了自己的性命。

微微侧身看了眼夏生,右拳猛地攥紧。他想让夏生先离开,免得还要照顾他这个累赘。

就在沈洛男把所有的视线都放到他身上时,尧圣瞅见旁边的窗户,从这里出去后应该能直奔大门。

深呼吸了几口气,和夏生交换了下眼神。

在沈洛男飞身扑上来的瞬间,尧圣一个瞬移来到夏生面前。一掌击破窗户,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夏生,用力跑窗口一抛。之后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回头”

的草地上,夏生顺势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左右为难的看了看。最后下定决心,一股脑往大门跑去。

风刮过耳边,狠狠的蹂躏着脸。此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走!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走,只会成为尧圣的累赘。只有暂时离开,他才能重新回到这里,拯救沈洛男和尧圣……

对于夏生的逃离,沈洛男显得很不开心,嘶嘶声越来越响。皱起的眉头下,双眼带着野兽的凶狠。

尧圣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站在原地淡淡的看着沈洛男。他相信自己能制服他,也许过程坎坷一些。毕竟是自己在不查的情况下,把魄这把魔剑交给了他……

“慕连斯,也许你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名字,毕竟这是你想抛弃的过去。但是——”尧圣严肃的看着沈洛男,厉声说道:“无论你是慕连斯还是沈洛男,你都是人类,也都是我尧圣的徒弟。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不喜欢血腥和暴力。是魄让你变成了这样,罪魁祸首只是魄!只要你乖乖把魄给我,我能让你变回以前的样子……”

“就这样?”

他在笑,嘲讽的笑。他的口吻轻佻着,反问着一切。

尧圣一怔,他以为此时的沈洛男是没有自我的,没想到他在反问自己?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是清醒的,只不过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别用这种惊讶的神情看着我,你可是活了三百多年的半仙,什么事情是你没想到过的?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震惊?”

沈洛男的嘴角带着唯美的笑,倾斜着身子看着尧圣。

尧圣难以置信的抚摸了下脸,咬了下嘴唇,哭笑不得的问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置可否的点头,猩红覆盖了眼眸原本的色彩。

“你也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对于尧圣同一口吻的质问,沈洛男显得有点不耐烦,可还是嗯了一声。

尧圣无语的苦笑几声,看来自己预料的还是错了。他是清醒的,只是心底的阴暗面被放大了出来,掩盖了他原本的善良和多情。

“杀人对于你来说就那么好玩?”

沈洛男摇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许久后,他开口缓缓说着:“我憎恨杀人和血腥,因为我认识人类的世界里不该有这些——”

尧圣诧异的看着他,边叹气边点头。

“但那只是以前的我,那个还奢望世界还有一点温情的慕连斯。也许从我取名沈洛男开始,我就该以暴力对待这个世界,和那些伤害我的人”

尧圣的嘴角一抹苦笑,他在想,老天爷是怎么了?一个徒弟这样,这个徒弟也这样。

“魄很强大,它能满足我一切的邪念和**。不是它操控了我,而是它让我感觉到,我可以当一个王者。站在世界的顶峰,把这个世界变成我想要的国度!这个世界污秽肮脏,人心丑陋戴着假面。我讨厌这个世界,更讨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他们都是自私和疯狂的,连最后一片净土也不留给我”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这个世界的确对不起他。但他却忘记了自己还是个人,抛弃过去那个自己,妄想毁灭一切……

他早就醒了,在那天听见言若熙去世的噩耗后,他突然发觉自己好累,好想睡一个好觉。在言若熙入葬的那一天,他听见倾爵在自己的床前的叹气声。他不想睁眼,感觉自己的世界已经崩塌。

他实在太疲惫了,已经无暇再面对其他琐事。言若熙的死,不止带走了他最后的顾忌,也带走了他的孩子。直到小月儿那天到来——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情景,他在一个白雪皑皑的梦里,身边的人一个个远去,他却连追赶的力气都没有。正当他绝望的时候,他听见了有一个小孩在叫自己。小孩稚嫩的声音,不停的喊着自己爸爸。

是小月儿!他确定那个人是小月儿。他想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

是的,一个人伪装了太久,就会变成伪装的那个人。比如一个人戴了太久的假面,那假面就会变成他的真脸。他装睡了那么久,去逃避辛酸苦痛,结果真的醒不过来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往事浮现脑海。似乎一切美好的都被屏蔽掉,萦绕不放的是所有痛苦的画面。瑶沉的死,倾爵的背叛,叔炎的咄咄逼人,川夌的阴谋和背叛。宠儿的死,自己的杀戮和血腥……

闰甲和茫乙来得很是时候,让他嗅到了死亡和鲜血,他被惊醒。仿佛一具沉睡了几千年的木乃伊,醒来后到处寻找着猎物……

沈洛男的眸带着悲伤,不经意的蔓延开来。猩红的眸看起来很怪异,与之前相比,却少了分杀戮。他在回忆回去,缅怀逝去的人。

尧圣看出了他的心思,想用怀柔政策来感化他,让他自动把魄交出来。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什么阴暗世界,什么丑陋人心,都让他们去死吧。我们回到空圣山,那里与世隔绝。只有那里,才是你我的王国。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快乐的无忧无虑的……”

“你在说笑吗?师傅。”

他的话里充满了嘲讽,拄着魄直勾勾的看着尧圣。

尧圣不由握紧双拳,心想这个时候还说什么笑,没看见我一脸的认真吗?!

“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们改变不了它,也不想被它改变。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居住在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度里……”

“为什么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沈洛男兴奋的展开双臂,魄的光芒越来越耀眼。鬼魅图腾已经蔓延到右边身体,只要它覆盖了沈洛男的全身,他就会变成一只恶魔,彻头彻尾的!

“你想说什么?”

尧圣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话里的意思明明是……

“你是半仙,拥有凡人不能及的能力!我又是你的徒弟,比起那些世人的愚蠢,我怎么也技高一筹。只要我们联手,不要说改变这个世界,毁灭这个世界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好吧,尧圣猜对了,沈洛男果然在想这个。

见尧圣不作答,沈洛男更加兴奋和疯狂,面部狰狞的说道:“你也看见了这个世界的肮脏和不堪,你也说这个世界阴暗,人心丑陋。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需要一个救世主的出现!只有我和你,才能彻底的改变这个世界!”

了,从一个弱小的,总是被人欺压和踩在脚底下的男宠慕连斯,演变成一个强大而暴力,想颠覆整个世界的沈洛男!

生命中的女人一个个离他而去,他爱的,爱他的,无一幸免。他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到了叔炎和倾爵的身上,以及这个世界的身上。

尧圣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做什么,也许拯救起不来什么作用,打救才是真正的王道!

面对他近乎疯狂的嘴脸,尧圣无力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把魄交给我,你的脑袋里就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沈洛男痴迷的看了眼魄,然后执剑对着尧圣,揶揄的说道:“师傅,看来你是不同意我的建议了?”

“这不是同意不同意的问题”尧圣气得七窍生烟,跺了几下脚后深呼吸了口气。“你看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满嘴的血污,你说你还是个人吗?”

沈洛男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突然用剑指着闰甲和茫乙,语气轻佻的说道:“你是说我为什么杀了这两个人吗?”

尧圣有种想骂娘的冲动,明明矛盾的焦点是他的心态。再者说,闰甲和茫乙都已经死了,他不想为了两个死人多费口舌。

见尧圣不吭声,沈洛男以为自己猜对了,嘴角不由一抹讥讽的笑。

“他们是叔炎的手下,奉叔炎的命令,半夜过来取我人头的。我要是不杀了他们,死的只会是我——”

冥顽不灵!尧圣想一口老血喷他一脸。

“他们是叔炎派来暗杀你的小人,他们的死是罪有应得。但是,夏生呢?”

尧圣愣了一下,沈洛男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自责和惋惜,而是傲慢的扬着自己的脸。

“一个我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小卒,我只是刺伤他,又没要他性命。假设我要杀了他,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卒,性命都是我救的,一切都是我给予的。当然,也包括他不值钱的小命”

话已到此,多说无益。

尧圣沉重的呼了口气,随着左手的举起,一柄泛着白光的长剑缓缓出现。它是尧圣用空圣山的精铁制造而成的,他称它为‘魂’。一柄带着正义的剑,他也希望魂能压制住魄。

沈洛男面带欣喜的看着魂的出现,感觉自己的魄更加不安分。它好像饥渴多时的野兽,此时正骚动着要发动进攻。

挑眉看着沈洛男,面无表情的说道:“还当我是师傅的话,那我最后问你一遍——要不要把魄交给我?”

沈洛男饶有兴趣的看着魂,突然咧嘴一笑:“我也最后问你一遍,要是还把我当做你的徒弟的话,就帮助我完成我的梦想!”

“可笑!你所谓的梦想,只不过是被魄操控下的臆想”

声嘶力竭的怒吼。

沈洛男不甘示弱的冷笑:“梦想也好,臆想也罢。既然你不肯帮我,还要阻止我。这场战役,我愿意奉陪,即便你是我的师傅”

一邪一正之剑的光,分割了一个房间。猩红和纯白的对抗,两张各自带笑的脸。

也许,没有正邪之分,大家都是一样……

初出如龙,瞬间摧毁了房间内的一切。

满地狼藉,空气中充斥着毁灭的气息。

沈洛男和尧圣互不相让,握着魄和魂相互厮杀。

他从没想过要和沈洛男战斗,他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和自己来自相同的国度。

此时的沈洛男却只想打倒尧圣,因为他是半仙,到了世人不可匹敌的高度。只有击败了他,才充分证实了自己的实力!

随着魂和魄剑气的飞舞,房梁被切成了几段,瓦片和灰尘不住的落下,遮挡了他们的视线。

尧圣不由挡住落下尘土,感觉眼睛痒得很。

沈洛男半眯着眼睛,出奇的冷静和淡然,握着魄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只见他一个瞬移没入了黑暗当中,尧圣大惊失色的静心倾听。然而房梁倒塌的杂乱生掩盖了一切,听清背后的风被划破的声音,刚要转身抵挡时,沈洛男从头顶落下。他伸出左手抵挡,勉强接下沈洛男的攻击。

而魄从风中出来,带着骇人的阴暗,如同鬼魅一般砍在魂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这个招式吓了尧圣一跳,他明明记得自己还没教过他,沈洛男却运用的那么灵活。幸亏自己身手敏捷,不然他早就身首异处了。

“师傅,看来徒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呵呵。”

尧圣咬牙接住沈洛男由上而下的攻击,对付魄时有点力不从心了。

鬼魅图腾逐渐蔓延到了右肩头,沈洛男感觉体内一股真气在猛蹿,不由心头一紧,一个纵身收回魄落到了一边。

尧圣松了口气,左手掌已经发黑,一股黑气正缓缓渗入自己的身体里。用力一甩,再猛然收神调息,总算把黑气逼了出去。

另一边,沈洛男的情况不怎么乐观。鬼魅图腾正啃噬着他的灵魂,神经好像被无数的蚊虫撕咬一般,疼痛难忍,汗大如豆,难以平息。

“徒弟,赶紧把魄交给师傅,师傅还有办法救你——”

尧圣焦急着,躲避开往下落到瓦片和灰尘,狼狈的掸去头发上的脏东西。

沈洛男盘腿坐在地上,闭目疗养。一股真气猛蹿,他吐出了一口黑血,虚弱的睁眼看着尧圣。

“徒弟?”

尧圣心疼的想要过去,却被沈洛男拒绝了。

他缓缓叹了口气,惨淡的笑着。

“师——师傅,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通——”

“只要师傅想得通的,一定也会帮你想通”

沈洛男的气息弱了很多,但尧圣看见他脖子处的鬼魅图腾时,心里更加焦急。

他先是感恩的点了下头,气若游丝的说道:“为什么活着那么累?为什么我爱的,和爱我的,都会那么不幸?为什么他们要谋害我?其实我只想把我爱的人,好好的生活下去。我想过把以前的事情忘了,和那个叫做慕连斯的男人,一同丢进回忆回收站。那时候我遇见了一个叫宠儿的女人,我发觉我爱上了,不可自拔的,可她却死了——我也想好好爱言若熙,可是——咳咳——”

沈洛男不断的咳出鲜血,眼神涣散,脸色越来越苍白。

尧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毫无防备的靠近,想查看他的伤势。

就在他来到沈洛男身边时,沈洛男一指点中他的穴道。一个纵身冲破瓦片,跃上高空。挥舞着魄快速的斩下,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笼罩了一切,包括那排房屋……

空在半空中,猩红的眸带着戏谑和期待,看着那片被尘土笼罩的房屋。

尘土散去后,房屋倒塌了一片,显而易见魄刚才那一剑的力道有多重。他不忍亲手杀了尧圣,所以用计诱惑他过来。假设是被点中穴道不能动弹的尧圣,大概已经被碎片给掩埋了。

突然间觉得一股寒意荡过心头,毕竟是相处了几年的人,也是教会了自己武功和法术的师傅。他们来自同一个时空和国度,要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动这个杀机。

废墟还冒着灰尘,难以看出它们原本的样子。这里埋葬了他敬爱的一个人,只要报了大仇完成了梦想,他会到黄泉下向他负荆请罪的……

正当沈洛男为尧圣默哀的时候,废墟中发出了一声爆炸。随着尘土的剧烈飞舞,沈洛男挡住脸庞,惊讶的看着从废墟里逃出来的生物。

沈洛男又喜又惊,喜的是尧圣还活着。惊的是另一个人,他——

他们落在了一边的地上,身上全是尘土。尧圣的脸上有擦伤,一直摇晃着脑袋,试图掸去迷住眼睛的灰尘。而另一个人,小心的拍去尧圣身上的尘土,一指解开了他的穴道。

沈洛男一怔,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人,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略带欣喜的笑。

果然,他的身份清楚了——

尧圣使劲咳嗽了几声,坐在地上抹着自己的脸,骂骂咧咧的。

看清救自己的人后,也愣了一下,眼中竟泛着泪光。

“你——小修子?”

瑾休浅笑颔首,眼中饱含着热泪。

尧圣喜极而泣,不知所措的揉着脸,回想起这个徒弟都丢了三四年了。他以为这辈子都看不见他了,结果在危难的时候,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师傅,万幸您一切安好,不然修难以安生。”

瑾休虔诚的说着。

在刚才沈洛男跃身离开厢房的时候,他瞬移进去,在尧圣的身边建起个护罩,才保住了尧圣的性命。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沈洛男竟然变得这么杀戮,连自己的师傅都不放过。

沈洛男淡定的看着那边发生的事情,师徒相认多么感人肺腑,可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令他欣然的是,尧圣没有死在自己的一时邪念下,也揭开了瑾休的真实身份。

唯一让他疑惑的是,瑾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尧圣热泪纵横的看着瑾休,又喜又气的拍打了下他的肩头,怒骂着:“这段时间你跑哪里去了?师傅到处找你都找不到,还以为你不要师傅了——”

瑾休内疚的低下了头,动容的吸了吸鼻子:“修这么会忘记师傅呢。是师傅救了修,把修从鬼门关拉回来。又是师傅教会了修一身本领,让修脱离过去的苦海。修只是去处理一些私人琐事了,所以一直没有去找师傅——”

他去找自己的过去了,想给自己的过去做一个了断。

尧圣破涕为笑,搭着瑾休的肩头疯了般笑着:“回来就好,不愧是师傅教出来的徒弟,师傅很欣慰呀——”

“修一直记得自己是师傅教出来的徒弟,但是那个家伙未必记得”

说着瑾休转身看着沈洛男,眼里是熊熊怒火,燃烧不尽,熄灭不了。

沈洛男故作赞赏的拍着手,缓缓落到地上,斜视着瑾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了进来,然后停在了他们旁边。

沈洛男不解的转头看去,突然恍然大悟的浅笑……

人是夏生,他逃出须弥王府后一路奔跑,想找人求助。刚好瑾休感觉到空气中不安的份子,来到街上寻找,他们在拐角处不期而遇——

夏生惊慌的告诉他,说须弥王府出了大事。

瑾休听过后也明白了,沈洛男已经醒了。

这时他又感觉到尧圣的气息,那个赐予自己重生男人。

没有细想,他撇下夏生,以风一般的速度来到了须弥王府。在房屋倒塌的瞬间,护住尧圣。调整好内息后,带着尧圣脱离了死亡的边缘。

沈洛男已经猜想到了事情的经过,尧圣命不该绝,自己也免了一单杀戮。现在棘手的是,瑾休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哪怕魄在自己的手里,他有尧圣的魂。这场战役,自己并没有赢……

夏生还没搞清楚状况,看见倒塌的房屋后大惊失色,呱燥的询问着。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