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 2)

加入书签

岳贤幸福得溢于言表,马上说:“是让我接着说那个周陆,对吧?”

“业!不过说之前我想先把那只洪宪年制的大花碗和黄花梨杌凳造册登记了!”

岳贤喷笑出来:“干吗还羞羞答答的?直接说想知道它们翻了多少番儿不完了?!”

孙凤娇马上爽快地说:“业!掏钥匙吧,你拿还是我拿?”

岳贤笑着起身去开暗柜。孙凤娇马上也取出记录本和笔,之后坐到书案另一边的二人凳上,激动得先打了个冷战。

岳贤抱着仍装在楠木套中的大花碗走回来,往书案上一放,随即小心地将大花碗取出来,放到楠木套上。孙凤娇马上惊喜得眼睛一亮:“哇!才发现,它可太漂亮啦!一定特值钱吧?亲爱的!”

岳贤故作矜持地一笑:“说心里话,买这碗我一点儿底没有,跟你一样,只是觉得它太漂亮、太完美了!所以那天买完,我抱着它家都没回直接就找我师傅去了……”

岳贤从楠木套里取出大花碗小心地放到吴伯远里屋的红木八仙桌上,同时心中没底地看吴老爷子的反应:“老爷子!一定别数落我,我知道这碗入不了您的法眼,纯属嫁妆货,可我太喜欢了,它烧得太精致!也太美了!”

吴伯远先瞥一眼楠木套随即肯定地点点头:“这种做法儿就像礼货!但官、哥、汝、定、钧一样有人拿去送礼!”说着不屑地戴上花镜才上前去看大花碗,但马上便认真地观看起来,稍许才正色地点点头:“你说的不错,确实烧得不错,仿的应该是雍正!尺寸也好!这么大尺寸的当年也不多见!枝子过得也好,从彩头儿和画法儿看应该是郭世五烧的瓷器!不应该算买错了!”说罢肯定地去看岳贤。

岳贤先对吴伯远的好眼力佩服得紧着在心里咂嘴,自叹弗如,接着又苦起面孔叹息有声地说:“可惜,这碗不是郭世五为袁世凯登基烧制的那拨儿居仁堂款儿瓷器!这是之后不知哪位高手仿冒的,落的是洪宪年制的伪款儿。老爷子!得挨您打一脖儿拐了吧?”

吴伯远先稳稳地摘下花镜,突然眼睛一瞪问:“你听谁说洪宪年制是伪款儿?”

岳贤顿了一下才说:“圈儿里都这么说,《古玩指南》上也是这么写的呀!作者赵汝珍是那个时代的人,不该有错儿吧?老爷子!”

吴伯远轻叹一声:“什么叫谬种流传?这就叫谬种流传!这也不该全怪赵汝珍,始作俑者恰恰是郭世五!赵汝珍是清末大理院院长、著名法学家余戟门的三女婿,赵本人不光在大理院任过职,而且还做过培育中学的校长,做学问一贯严谨!但郭世五对外一再讲说洪宪瓷不是他烧的,他只烧过居仁堂和觯斋款的瓷器,赵汝珍也只好这么写了!”

岳贤马上充满希冀地问:“那真实情况又是怎样的呢?老爷子!”

“真实情况是郭世五既烧了居仁堂、觯斋款儿的瓷器,也烧了落洪宪年制款儿的瓷器!袁世凯恢复帝制,年号洪宪,遭到全国上下一致声讨,被骂为窃国大盗,郭世五当然不愿公开承认助纣为虐,为窃国大盗烧了专为登基定烧的年号瓷——洪宪瓷!但他私底下跟他师弟贾腾云承认了,他确实烧过落洪宪款儿的瓷器,但数量很少,市面上大量流传的制作粗劣的洪宪瓷确实不是他烧制的!而且他还告诉贾腾云怎么区分他烧制的洪宪瓷:凡落矾红款、青花款、青料款的百分百为伪造!因为他烧制的洪宪瓷全部为四字楷书红料款!”岳贤立即忍不住咧嘴笑了。“而且和居仁堂、觯斋款的瓷器还有一个区别,就是他烧的洪宪瓷一律为仿雍正的白地粉彩!就这一种!”吴老爷子肯定地用手一指桌上的大花碗,“看这胎釉、画法儿就够了,都不用翻底我就知道,这么精的民国瓷底款儿除了居仁堂,就只有四字楷书红料款儿:洪宪年制!”

岳贤佩服得五体投地,立即将大花碗翻过来:“老爷子!您老真火眼金睛,全让您说着了!”又故作天真地问,“不过,毕竟年头儿太近,收藏价值是不是不高呀?”

吴伯远先连啊两声:“啊?!啊?!你小子睁眼好好看看:胎质、釉色、绘画、彩头儿哪点儿比雍正粉彩差了?!要我说,绘画的活劲儿都超过了雍正官窑!好好爱惜着藏住了吧,小子!中国瓷器中唯一不输于雍乾,并能与之媲美的就是民国早期的这拨儿瓷器!在这点上,郭世五功不可没!说到这儿了,我再教给你知道,郭世五之所以能烧出这么好的瓷器来,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就是郭世五利用的是于光绪二十九年筹办、宣统二年正式成立的官商合办的江西瓷业公司!清代御窑厂一散摊儿,能工巧匠就全被江西瓷业公司所接收,所使颜料也均为御窑旧存,加之不惜工本,所以与官窑完全无异!注意啦,年轻人!往后如若遇见落有江西瓷业公司款儿的胎、釉、彩、画工一流的瓷器,也不要因年头近而轻易放过啊!那可是清末民初仅有的一次瓷器复兴之作呀!可惜现在的人们要不就不了解那段历史,要不就因其年头儿近而大多不知道爱惜!就拿它吃饭喝茶当日用瓷……”他叹息有声地摇摇头:“所以能完整保存下来的已经不多了。知道吗?民初时,这批精美的瓷器价格就都超过清中晚期的一些官窑啦!其精美度确实也超过清中晚期的官窑了!我去年到北大医院镶牙,路过皇城根儿,一眼看见有个摆摊儿的,他一堆东西里有俩盏托儿,我四块钱就买到手了,就是江西瓷业公司烧制的。正好儿,和你这大花碗同出一门,就送你当个样子吧!”说着从衣橱里取出个纸包,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之后取出一对白地粉彩的盏托儿。

“哟!还是一对儿哪?谢谢!谢谢!”岳贤兴奋地接过去,急切地端详稍许,不由啧啧赞叹起来:“烧制得果然好!光看盏托儿里面的轧道粉彩真像乾隆!可惜盏托儿外面施的素白釉儿忒白了点儿!”

吴伯远马上说:“就没想仿乾隆!这种茶盏底托儿都不落款儿,但在盖儿和碗儿上都落有青花楷书,‘江西瓷业公司’六字三行楷书款儿。”

“是呀?您不说,我真还以为这对儿盏托儿是光绪官窑呢!”

“你这么看不算走眼,不告诉你了嘛,烧江西瓷业公司瓷的不少人当初都是御窑厂的,确实烧制过光绪和宣统官窑!这些人都技艺高超,后来为了糊口也仿造过不少明清官窑器,有些几乎乱真!但基本瞒不过我们这拨儿老人儿的眼睛!”

岳贤不失时机地问:“对了,一直想向您求教,老爷子!我看老行家看仿雍乾彩瓷,为什么一上手再拿眼一瞄就知对错呢?到底有什么诀窍呢?”

“可以告诉你,确实有诀窍!一是掂手头儿,一是看光晕!掂手头儿纯属凭经验;看光晕只要一点拨,傻子都能马上学会!你家里那只乾隆官窑粉彩碗还在吗?”

岳贤很有意味地一笑:“还在。”

吴伯远马上一挥手:“回去拿出来在阳光底下侧着一看就明白了,釉彩部分外沿泛有一圈儿蛤蜊光!后仿,什么都仿得了,唯独仿不出蛤蜊光……”

孙凤娇将岳贤的讲述打断:“太专业了,亲爱的!也离题太远啦!就说这大花碗现在值多少钱吧?”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