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荆州绞肉机(1 / 1)
虽然,以亲王世子身份给胡汉苍赐名确实有些不妥,但若是以大明皇太子的身份行事,想来南安国上下只会感到荣幸。
思绪飘飞完后,其实也才过了一会儿的时间,朱久炎的视线重新投入了战斗当中。
战争当中容不下妇人之仁,只有赢得战争才是对跟随者以最大的保护。朱久炎神情冷漠,并未因为将士的伤亡而丝毫动容。
官军中军,肃立于巢车之上的瞿能同样神情冰冷。战争才刚刚开始,几百人的伤亡对他的大军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瞿能再次高举右手,往前轻轻一挥。
号角声一转,变得前所未有地激昂起来,原本雄浑的战鼓声也陡然间变得急促,伴随着激昂的号角声,急促的战鼓声也已经擂响,加入了战前大合奏当中。
进入襄阳炮射程的官军前锋队伍开始加快冲锋。
前锋队伍之后,是一架架攻城塔、冲撞车,木牛车,在无数绳索的牵引开下向前加速蠕动,蠕动的攻城器械四周,无数举着大盾、穿着重型盔甲官军,就像黑压压的蚂蚁群,保护着攻城器械与躲在他们后头的弓箭手向城墙逼进。
官军摆好的襄阳炮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瞿能发现,即便再次投入,也只是白送,也就放弃了再次征调襄阳炮。
是荆州城头的襄阳炮却在不停地发射,不时有燃烧的火球从天上呼啸而过,在冲锋的官军阵中绽起一团团的烈焰,不过这些火球已经快威胁不到接近城墙的官军了。
再次给官军造成杀伤的是朱久炎这两天下令修筑的壕沟与陷坑。
数以百计的壕沟陷坑,当中坑中遍布锋利的竹钉和铁蒺藜,着实是死亡陷井,防城神器。
冲在最前面的官军不是跌入壕沟,就是坠入陷坑。死亡是很好的归宿,侥幸不死的才更是倒霉,遍体鳞伤的他们倒在坑中嗷嗷惨叫。
然而后面官军对于襄阳炮与前锋队的损失却是毫无所觉一般,谁都没有减速,更未停下脚步,扛着壕桥的士兵自发跳入陷坑、壕沟。每人肩扛着壕桥,替接踵而至的袍泽以及攻城器械部队硬生生地用肉体铺出一条坦途。
踩着袍泽用生命和鲜血铺成的通道,紧跟其后的官军咬着牙,推着攻城器械越发加快速度,狂喊着向荆州城头逼近!
官军的前锋阵列却并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正在城头往下督战的朱久炎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战争确实是视人命如草芥,容不得丝毫妇人之仁,但瞿能也真是不拿手下人的性命当会事儿!填埋陷坑壕沟,不过就是多花费一点时间而已,连两个时辰也等不了吗?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拿人命来填?这或许就是古今两种价值观的不同?
来吧,瞿能,尽管放马过来!想灭我荆州,看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朱久炎高高举起右手,往前奋力一挥。
“第一队弓箭手准备……”
“第二队弓箭大队准备……”
“第三队箭大队准备……”
一阵阵嘹亮的号子声响彻城头,等待已久的弓箭手们终于踏上城头,沿着女墙摆开交替的射击队列,弓弦颤动的嗡嗡声霎时响成一片,一张张挽满的长弓绷响,一枝枝锋利的箭矢已经绰于弦上,伴随着朱久炎的口令声,密集如雨的箭矢从城头倾泄而下。
“竖盾!”
“竖盾!”
“竖盾!”
城头下,官军军阵之中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咆哮声,下一刻,上千身披重甲、肩扛大盾的重装步兵盾牌举在空中,在最前面结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不绝于耳的笃笃声中,城头倾泄而下的箭雨大部分被盾牌阻挡下来。
即便如此,还是产生了数百伤亡,因为官军既要提防脚下的陷坑,又要提防天上倾泄而下的箭矢,防御得再严密,伤亡也不可避免地不断增加。
尤其护城河前的那段距离,简直是在拿命往里填!
血、泥、箭矢、肢体混在一起,组成一道生死的界线,血腥味冲天,中人欲呕。
朱久炎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些,他胸口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激情,这种激情又被他冷竣的面容给死死压抑着,就像一座被死死压在岩石底下火山,沸腾的岩浆马上就会破壳而出。
就要爆发了!
看到官军快要迫近到了护城河前,朱久炎猛然拔出望舒剑,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
“放箭!放箭!放箭!不要怕拧坏弓弦,也不要节省体力,全速放箭!”
“快点搬运箭矢,叫下面快搬!”
各自负责一段城墙的官军将领也是近乎疯狂地嘶吼着,他们都很清楚,最后的这点距离对于攻城方的官军来说,是最为艰难,最难防御的时候,在距离不够的情况下,他们的弓箭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而对于守城一方来说,这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中,却是最为宝贵的杀敌机会,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收割官军的生命!
“咻咻咻咻……”
密集如蝗的箭矢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天上攒落,深深地钉在了大盾上,延绵不绝的笃笃声中伴随着惨烈的哀嚎声,官军在湘军的攒射下,再次死伤惨重。
……
官军本阵,巢车上。
瞿能身后的几个将领皆双手死死地抠着护栏,因为用力过度,他们手指已经压得有些麻木,木刺刺入指心而犹未察觉,关节都微微有些泛白。
虽然相隔极远,可他们却仿佛能够看到跳入陷坑、壕沟中的那些儿郎脸上的痛苦表情,也能感受到他们临死前被刺穿的痛苦,可他们愣是不敢后退,而是紧紧咬住牙关,死后还要用身体扛住木板,用他们的生命硬生生替袍泽铺出了一条通道!
还有那些喊着眼泪冲过去的儿郎们,迎接他们的并不是胜利,而是漫天的箭羽,离护城河还有五十步,却是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代价!
然而,这最后剩下的五十步距离却是最凶险、最艰难的。
对于官军的考验,这刚刚开始。
刚才的伤亡,不过只是正餐前的开胃小菜而已。
这一刻,他们的心头都在滴血,这些可都是他们的兵,他们的袍泽,他们蜀中的子弟啊!
可是看着满脸仇恨,已经有些喜怒无常的瞿能,他们却是根本不敢发声,只能在心中问一上句:将军,这么做值得吗?”
瞿能好似知道他们的想法一般,透过茫茫雨帘打量着前方的城廓,语气冰冷地说道:“谁要是干出影响军心的事,别管我不顾旧情。够了,就是现在!反击!”
……
“反击!”
在血海中挣扎着艰难前行的官军终于来到护城河前,随着后方号角声的变化,身披重甲、肩扛大盾的重装步兵迅速上前,在护城河外侧搭起了一道盾墙,紧随其后的官弓箭手借着盾墙掩护,在城头弓箭手交换射击的空档下,露出狰狞可怖的身影。
弓弦响动,密集的箭雨从下方掠空而起,带着刺耳的尖啸射向城头。
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伤敌,而是将城头的弓箭手给压制回去。
朱久炎可不会跟瞿能一样的疯狂,官军弓箭手开始露出头的时候,将士们便在他的命令下开始躲避,等官军的反击锋芒过去之后,才继续攻击。
就在城头暂避锋芒的当口,官军数十架专门用来渡河的壕桥也被推了出来,迅速架到了护城河上。
壕桥刚刚架通的同时,云梯、攻城塔、木牛车等攻城器械,迫不及待地冲上壕桥,开始渡河。
数十架裹着厚厚牛皮的云梯隆隆推来,枕城而上主梯四周有覆有庐蓬。仿佛一间移动的大房子,主梯和副梯正面都以牛皮覆盖,十分坚韧,以防止城头的弓弩箭矢。
到了城下,藏在云梯下的数十名辅兵便奋力转动绞盘,折叠起来的副梯被拉动起来,云梯的上半部分便带重甲步兵向上缓缓升起,越来越长,直伸出二十余丈,绵绵不绝的“铮铮”声中,带有倒钩的前端钩可以到达挠上城墙的高度。
城头上的湘军弓箭手意识到危险,立刻将攻击目标转向这些云梯。
霎那之间,密集的箭矢就跟豪雨似地倾泄到了蚁附在云梯上的官军身上。
但,他们都是重甲步兵,皆披着铁札甲,除非被箭矢射中铠甲缝隙或者门面,否则难以造成伤害。加上暴雨的影响,弓弦松驰,杀伤力就更有限,根本不足以对身披铁札甲的官军重甲步兵构成威胁。
蚁附在云梯上的重甲步兵像激流中的磐石,岿然不动。那领头的千户更是嚣张地大吼,拍着胸前的铠甲做着挑衅动作,偶尔有箭矢射向他的面门,他才会满脸不屑地侧一下脑袋,任由箭矢从耳畔掠过。
偶尔也有倒霉的官军步兵被射中铠甲缝隙,从云梯上倒栽下去,但也只是廖廖数人,这样的伤亡伤亡对于官军的人数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绞盘转动的嘎吱声中,云梯越升越高,片刻之后,云梯终于越过高点,然后向着荆州城头重重砸下。
“轰!”
“轰!”
“轰!轰……”
数十架架云梯几乎是同时砸在荆州城头上。
城头上的朱久炎意识到了危险,立刻改变手势,将攻击目标转向了这些云梯。
每段城墙的百户官,皆清晰地看道了朱久炎旁边升起的令旗,他们齐声猛喝道:“擂石准备!”
立时该城墙段负责抛击滚木擂石的辅兵们紧张地将擂石,放在垛墙旁的小型抛石机的抛勺上面。
等朱久炎那边的令旗变幻,百户官再次一齐喝令:“放!”
天空传来破空之声,数百个黑点轰然而下,迅速地向官军头顶上飞来,并且越来越大,发出尖利的怪啸,不等官军反应过来,礌石便砸到他们的头顶上。顿时一片血肉横飞,染红的沙土腾空而起,凄厉哀嚎声响成一片,那嚣张的千户更是被砸成肉饼,四肢被砸成数截,残肢、内脏到处抛洒。
几架云梯先后被礌石砸中,“咔嚓!”数声连响,云梯折断成数截!
云梯上攀附的数十人纷纷掉下,更多密集的滚木礌石砸落向云梯。庐蓬散架,礌石直接砸中主梯,瞬间便是粉身碎骨,断木散落一地,一轮滚木礌石的放下,官军刹那间便死伤数百人。
除重甲步兵使用的精良云梯之外,官军的云梯当中有很多是临时制造的,为了完成瞿能的命令,完成数量任务,云梯制作得简单粗糙。云梯的精妙之处,铰链和楔合等结构全部被舍弃,稍微损坏就无法前进。故此,短短的时间内,就有近半官军云梯被礌石砸毁。
三轮礌石放下,官军已经损失了上千人,但对于人数众多的官军前锋队伍,依然形成不了致命的打击。
更多的官军涌了过来,城下也组织起了弓箭手反击,箭如密雨,射向城头,不断有湘军士兵和辅兵被箭矢射中,惨叫着从城头上摔下,湘军也开始出现伤亡。
于此同时,令旗随着朱久炎的手势再次变幻,整段城墙再次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长枪兵准备!扑刀兵掩护!”
“杀!”
长枪小队的总旗一声喝令,长枪兵们便冲杀了过去,扑刀兵则在旁虎视眈眈,在两侧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敌人。
长枪向登上城头的敌人刺去,他们枪势整齐犀利,交替刺出,对着的都是敌人的咽喉心口等要害位置。
他们都是讲武堂出身,都经过了多年的严酷训练。群枪交替刺出,群刀扫腿攻击,配合技击的默契己经深入骨髓,他们平日只练一招,不知反复的练了无数遍,一枪刺出,除了你亡,没有我死!
几根长枪同时刺入某个官军的体内。锋利的枪头刺入他们眼睛咽喉等要害位置,即便有人刺偏了,也能轻易地破开官军身上的重甲!
那些官军临死前抱着深深刺入体内的枪杆,巨大的痛苦让他们痛不欲生地惨嚎起来。在长枪兵拔出长枪之后,那些官军的鲜血才从伤口喷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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