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5 你情我愿(V)(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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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西晒麦坡依山傍水,除了风景秀丽,还有很多士绅大户的农庄。其中一座有最多地和最大麦面作坊的庄子,名为持麦庄,属于洛阳首富郭家。郭家从太祖爷那个时候起就是皇商,郭老太爷如今是郭家第十七代掌门家主。这持麦庄是郭家的发家之地,郭家将祠堂和祭田都设在这里。历代家主都会或多或少地扩大它的规模。周围但凡有邻居出让,郭家一般都会收进来。多代努力之后,持麦庄圈进了晒麦坡四成的地,驾车要一个时辰才能横穿。

虽然郭家这些年大笔的进账都来自做皇商的生意,但是郭家老太爷还是非常在意持麦庄。生意会起起落落,朝政也会随时变化。郭家的生意虽然大,但是随时都可能因为朝中的人际变化而变化。然而祭田宗祠是不受影响的,若有意外,这里是郭家子弟立命的根本。郭家原本是庄户人家,再怎么发达都不能丢了根本。这一点郭老太爷十分佩服他的邻居。

在持麦庄东南角有一条溪水叫翡翠溪,隔溪相望有一个掩映在竹林中的庄子,翡翠庄。从外面可见庄中苍翠欲滴,竹林环绕着常青树种,将庄子大部分掩盖起来。外面能看到的部分和溪边的水地里很多地方都搭着棚子或是架子,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药材。唐家以药行出发家,无论宫中是否有太后支持,军中是否有唐家儿郎坐镇,这祖传的药业都没有丢。百年大家族能在风风雨雨中站稳,都有一个不可动摇的根基。其他的营生有就是锦上添花,没有家族子弟也有立足根本。所以这些年,翡翠庄一直是由唐门嫡系的百草堂总店精心经营,庄头直接听命于咸阳唐家,咸阳的主持家族生意的人也常来巡视,而外人很少有机会进入一探虚实。除了踏实,唐家的人还很谦和内敛,从不张扬,即便是年青一代,也很出众。这几十年来,郭老太爷也只有几次机会看到唐家主事的人,而其中有一多半都是看到唐家大少爷新天,每次唐大少都会执晚辈礼客气地跟他打个招呼,完全没有普通贵族族子弟那种高傲。而且听说这位大少爷除了打理生意,能文能武。唐家其他子弟听说无论在军中还是文官,都很出众。

郭老太爷一直教诲家族中年青人要守礼稳重谦让,不过他心里却明白大多数人都只是听听罢了,阳奉阴违的多,也许这也是为什么郭家到了皇商就止步了,族中弟子少有向学,虽有几个忙着家族生意的,但是吃闲饭的更多,每一代家主都想要给商人的外衣上套一件华丽的耕读传家的外衣,到了他这一辈也不例外。订立族规,给族学请好的师傅,然而效果都不好。郭氏在晒麦坡庞大,连着在附近的半山镇上算来都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族中时不时有子弟在镇上耀武扬威,欺行霸市,为此他颇为伤脑筋。故而他就更乐于研究邻居,比如传说中对弟子严格,文武双修的家学,家族子弟自小学会动手打理自己的生活,少爷身边不放丫鬟等等。唐家人太过低调,从来不对外解说炫耀这些,他就只能从旁人的诉说中找到影子。越是这样,他就对唐家的运作越好奇,更想弄明白很多疑问。然而他同唐家非亲非故,又拉不下脸来问唐家的人。这几天他开始琢磨如何才能跟唐家的关系缓和。族中曾有长老提过联姻,毕竟姻亲是最容易拉近的一种方式。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唐家的门庭太高,且不说唐家是否看得上,想着自己的骨肉为了家族去到那种地方被人低看,他心里就堵得慌,只能想别的法子。

翡翠庄和持麦庄东北角相邻的金浪庄和鹿嘴庄,嘉禾庄都是咸阳唐家的产业,只不过那里是普通的农庄,由唐家在洛阳的人打理。最小的嘉禾庄只有靠山的旱地和后面的山林,更是租给了别人。据说是一个秩仕的四品官,老家太偏远也无亲人,嘉禾庄离城不远,又颇为清静,正可以修身养性。因为当年在京城和唐家家主唐文走得近,便托了人情向唐家租了这里闲住。

按理说这样一户人家,若不与四邻来往也无可厚非,毕竟周围都是庄家户,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庄园,也很少有主子住在这里,都是下人在打理生计。人家曾经是四品高官,无需和这些乡下人来往。只是这位秩仕的工部侍郎似乎闲不住,这庄子被他租下之后添了不少营生。据说这位侍郎大人在工部是从底层的制艺开始的,对于各种铁匠石器工艺不仅熟悉而且非常热爱,故而散秩下来之后闲不住,常常在家琢磨各种制艺。所以庄子里的下人经常也出来采购各种原料,据说供大人做各种试制。而这位大人不在官位之后还开始经商,常年在本地采购大量的麦子,说是运往不产麦子的西南,换回那边各种好木料,做成各种家具,在洛阳城中设店售卖。

这些事情郭老太爷都是听下人说道,原也没有多想,直到这几天临时想着看账本,才发现自家的麦子也有一部分卖给了嘉禾庄的住客。今年因为雨水少,麦子收成并不好,十里八乡的麦田减产近四成,麦子的价格自然比往年走高两成。很多买家都转向别的地方收粮。然而古怪的是嘉禾庄的客人不仅按照前年的量按照市价收了麦子,管事刚刚还告诉他,今年还多收了两成。按理说这么高的价格,对方应该走平,甚至少进不进才是对的。毕竟价格高出这么多,商人辛苦不就是为了赚中间的差价吗?而下人们说最近拉铁器来的车也特别多,怎么看都不像是尝试简单的制艺。他派人跟踪查询,发现这些麦子都没有去西南,而是去到了河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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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瓦堡寨唐庄,唐家老太太正饶有兴趣地听着号称中州第一皇商郭家的家主郭老太爷讲述他对唐门子弟教养的敬佩。虽然唐家的生意在洛阳和京畿道和郭家有不少往来,但是都是下面的掌柜们把握自行处理,两家的主子之间却没有往来。

“不怕老夫人笑话,我郭氏族中子弟大多数如今都已经养坏了,虽然不至于横行乡里或是做什么违法犯科之事,但是也是整日无所事事,只知吃喝玩儿乐的多。”郭老太爷说到此脸有点羞红,“老朽自早些年就开始教导督促族中子弟要好好念书上进。岂知这些孩子都阳奉阴违,有些不肯跟他们一起荒废时光的人倒尔被这些不争气的给排挤打压,为了自保,有的默默地离开家族另谋生路,有的求到老朽面前。虽然族中过问,让这些孩子好过一些,但是毕竟族中风气涣散,连族学都请不到好师傅。”

如此家丑,放在第一次见面的外人面前,郭老太爷自然面上要放着不自在。在商场多年,他当然知道自己个儿姿态放得越低,越容易被对方接受。自己此来不仅是想结交唐家,而且正如他所说,郭氏一族已经从里面烂了,而郭氏内部各种利益纠葛盘根错节,自他父亲起家主的位置就每况愈下,在郭父晚年,由于恋栈,诸事不肯撒手,而又偏偏耳根子软,听信那几个小人谗言,废弃了祖上很多规矩,做出了不少错事。虽然郭父归西之后他多方努力保住了掌家的位置,没有让那些个小人得逞,但很多陋习积弊已经积重难返,让他这个掌家人也无从下手。这几年虽然他理顺了一些方面,在族中也建立了一些威望,但是那些人留下的一些势力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靠自己连根拔起。他前思后想筹谋这么久,放下所有自尊来到唐门,就是想借唐门这他山之石。

“按理说这是郭家的家丑,本不当拿到台面上来说,也更不能拿来扰了尊贵的老夫人。”唐文的夫人,唐岚的母亲,是有朝廷敕封的一品诰命的,自然尊贵。“但是老朽也是走投无路,一则想着咱们在洛阳是邻居,再则当年在江南行走跑生意时和夫人的兄长,陈府三爷颇为投契,也算得上至交好友,故而今儿才敢来登门打扰,还望夫人看在兄长的面上容忍老朽无状一回。”

“郭老爷子说笑了,且不说您是三哥的好友,即便只是咱们在洛阳的邻居,那也是应该多多走动的,只怪我这些年操持家务,少有出门,先夫在时又忙于为朝廷平定边城少有在家,儿孙们也是忙着军中事务的多,在家照看生意的就那几个笨的,做事儿慢,每天放下勺子就弄灶的,都没空抬头跟人打招呼,也是我老婆子没想周到,让他们去洛阳时拜望您。”

“老夫人客气了,我来拜望您才是真的,哪里敢劳动府上公子们。”郭老爷子说得特别真诚,收起了商人应酬的虚伪:“若是唐家几位公子都算笨的,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他们那么年轻,这几年就将生意打理得如此之好,简直让小老儿羡慕。不仅能干,而且各位公子人品更是出众,这中州地界谁不知道唐家的公子们都能干正直。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老朽若是年轻几十岁,若是女子,无论如何都会求着父母将我嫁入唐家。”

“郭老,郭大掌柜的,您这不是寒碜我吗?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孙儿,到现在还有几个光棍儿的。都是老婆子我不好,太纵着他们,随他们的意一定要挑自己相中的女子。这不都拖过了说亲的年纪,好人家的女儿早被人定完了。老爷子若真是有好的姑娘可千万看在我三哥的份上,不要藏私。”

陈碧颜虽然没见过郭老太爷,但是百花堂和百草堂都不是吃素的,和自家一大片精贵药材药圑院子紧邻,甚至可以说是包围了自家精药庄子的郭家,作为家主,她哪能不把他了解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人家是天朝第一皇商。她也自然知道郭老太爷身边在意着的,想要选个好婆家的,就是今天跟着他来的这个少女,郭老太爷的嫡孙女郭楓函。这孩子看着很有灵气,只是不知道脾气如何。是否合适,或是配给哪个孙儿,她都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只是这郭家很怪,平常富商家大多都会把一些女儿加入官宦人家,或是看好那些文人学子,在他们尚未出仕之前资助他们,将女儿嫁给他们,等到这些人功成名就之时,在官场上也能帮助商贾,将生意做大。当然也有赌错了压错宝,赔上了身家性命的。而郭家从不招惹这些士子文人,多数把女儿低嫁到小门小户或是中等人家,然后帮着女婿家里把生计做大,让自家女儿在婆家腰杆挺得直直的。即便是家里爹娘兄弟不争气的,也秉承家族的这个信念,虽然没有荣华富贵,但求嫁出去的女儿日子能过的快活。

从这一点来讲,陈碧颜非常欣赏他们。这天朝上下,举目一望这种世家望族的女儿几乎都是被当作工具当作砝码,为着家族的利益出嫁。能这样爱护家里的女儿的人家,无论那些父兄如何纨绔,至少人性中善良的一面还是存在的。

如今郭家带上未婚的孙女儿来到儿孙众多的唐家,难道真是想求一桩婚事?怎么看这里的古怪很多。唐家的门楣显然比商户的郭家高了不止一分半分,除了老二和老四几个娶妻生子,其他超过一半都飘着,但是这几个大部分都不是在军中,就是最近因为秋狩立功而得了皇上御赐的官职。按照郭家不嫁官人,不嫁高门的原则,也不能选在这几个里面。这表面上看着能有可能的就是现在陪着自己在这里见客的新杰。她正在狐疑中,只听郭家老太爷又开口说:“前面已经跟老夫人讲过在下仰慕府上各位公子教养得好。这女儿出嫁,到了婆家也是相夫教子。只可惜我郭氏一族表面看着红火,但是这几年于子弟教化上太过欠缺,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论本心,老朽确实羡慕有女子能嫁入唐门的人家。但是自家这烂船有几斤钉倒是清楚的,只怕我那些个孙女儿嫁过来不是两家结亲,反而因为笨拙惹出事来,就成了结仇。老朽思忖再三,今儿舔着脸过来,想求老夫人一件事,能准许我这对孙儿孙女儿进唐门的家学修习几年。”

这要求说来也不算什么,唐家家学里有很多都不是唐门子弟。但也是很难处,因为这些弟子大多是瓦堡寨的乡民或是唐家子弟在军中袍泽遗孤,这两者都不是一般人想来就来的。若是开了先例,且别说远的地方,就是这十里八乡,咸阳城周围仰慕唐家的人都有可能将孩子送到这里来,到时候收谁不收谁,这就难处了,怎么说唐家在这里不能把本土乡亲都得罪完了。陈碧颜只是略一沉吟,这成了精的郭老太爷就已经接了话:“老朽自然理解老夫人为难之处,但是老朽为了儿孙,少不得厚着脸相求,让这两个孩子寄名在江南陈家书院名下,在唐家家学受教,将江南对于我们来说太远了,这两个孩子年纪尚幼,我人老了就想看着儿孙围绕。他们在咸阳好歹每个月还能回家两天,若是去了江南就难了。”

江南陈家书院不但有名,且对入选弟子十分挑剔。以郭老太爷与陈三爷的交情,推荐子弟入学并非难事。且郭老太爷从众多郭氏子弟中挑出来的弟子,也定是家族中的佼佼者。

“郭老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唐家家学自然恭候二位。说实话,这俩孩子看着都是聪明伶俐的,即便不看三哥的面子,只要郭老舍得,我都想让他们去试一试。但是有些话还是要先告知,想来郭老已经知道唐家的家学除了念书,还有习武习医,比一般书院辛苦,况且武艺一道全看个人体质和我唐家武功路数是否相符,他们是否真的合适,是否喜欢,只有他们去了才知道。而且最终是否能进精修院也是看个人心性和缘分。但是我能保证我们的夫子和师傅绝不会因为是寄名来的弟子而小看了他们。”

“老太太这话说的,若是他们资质不够,学不出来,那是他们的命,绝不会有疑心。不过老朽倒是很期待啊,若是他们能合了书院的要求,真是希望他们出来能有唐家各位一半就好了。且不说唐家的直系子弟,就是跟唐家交往的好友,都是一等一能干的人,不说别的,就是在洛阳租了咱们嘉禾庄的客人,今年这等行情,都能潇洒地收购咱们手上那么多麦子,这得多少本钱啊。这位大人才刚刚秩仕几年啊,就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不止是粮食,就是那为了自己玩儿玩儿制艺,买进的生铁木炭都够在咱们持麦坡铺上一层了。”

老江湖,陈碧颜和新杰一听就知道郭老爷子此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一等一的能干人。这郭老太爷可真可谓心思灵动,结交唐家以仰慕的姿态开始,但是也以友人的姿态进一步表示诚意。这嘉禾庄虽然已经租给别人,但那也是唐家的地方。万一有什么问题,外人自然会怀疑唐家有问题,出租给人只是一个幌子。若是唐家牵涉其中,这所牵连的人就广了,从前朝到后宫,从江北到江南,从朝堂到江湖。

外书房中的灯连着几夜没有熄。自从送走郭老爷子之后,新杰新原就在陈碧颜授命之下和莲儿接手了洛阳的事务。唐家关西道甘南道京畿道多路人马进入了高级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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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向来后知后觉的唐太太,这次却特别警觉,敏感地察觉到在自己儿子不在唐门坐镇时,那个庶子居然在大动干戈,拿下了洛阳百草堂的人不说,还在其他几个地方动手。她觉得这太卑鄙了。她不能放任,否则儿子回来什么都晚了。在给她通风报信的婆子陪同下,闯入了外书房。

她满以为会看到的是唐庄下人都在对着那个野种献媚,等着他吩咐行事。可是她进来的时候这里异常安静,门口站着精卫,但是因为她是唐家的太太,没有人阻拦她,一路进到里面,却见只有白家那个丫头坐在偌大的书桌后面翻看着手中的几张纸,而唐家百草堂的两位大帐房和几位管事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周围的椅子上,看到唐太太进来虽然有些诧异,但是都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恭谨地行礼。而站在书桌旁站着一位黑衣人,态度冷漠,看到唐太太进来只是微微低头算是行了礼,又看了她一眼,又无声无息地看向桌面,这个冷漠的男人唐太太黎氏平常日子里是很怕看到他的,他就是百草堂总堂的精卫总领葛斌。黎氏总觉得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杀神。这些年嫁到唐家,她极为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粗人,尤以这个葛斌为甚。而这些人原先对新嫁娘的她,看在主子的份上还有一分尊敬,多年高傲和无视让这些侍卫对这位脑子不是那么灵光,还总是不断制造问题的主母产生了厌烦,对她敬而远之,久而久之双方便更是隔膜丛生。

而唐家的生计除了药店,还有各种客栈货运,进进出出的除了那些坐堂的大夫看着文雅一些,其他人在黎氏的眼中都是粗人或者低下之辈,如何值得她这个侯府出来的嫡出小姐看上一眼。她当年出嫁时父亲反复跟她说过,唐门的实力不只是军中那些将领,看重的也不仅仅是唐岚在朝廷的官衔。唐家在江湖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是父亲看重唐家,当年不让她嫁入京中功勋世家,而一定要来唐门最重要的原因。可惜二十几年来,她一直不喜欢,无法融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这几年新天和新野在家族生意中的地位有目共睹,父亲也看得很清楚,感叹终于将她没做到的事情圆满了。一切都按照父亲规划的发展,她也觉着自己在唐家因为儿子们,自己越发舒心了。哪知道那个野种回来不久就搞出这么多事来。洛阳的几个掌柜和管事家里都求到她面前了,他们都告诉她再不出手,等新天回来这一切就都完了。而此时看到百草堂的人对那个孤女如此恭顺,她更是觉得一头火呼呼在燃烧。看到唐太太进来莲儿有点意外,这么多年来,黎氏因为不喜欢,几乎不踏足唐门的生意,不插手百草堂事务。她协助老太太打理百草堂唐太太也没有说过什么。但是此刻黎氏的表情显然极为不满她出现在这里。虽说自己行得正不怕人说什么,但是这几年自己确实靠着唐门庇护,她不愿意惹事,主要不愿老太太因为自己而跟自己的媳妇之间闹的不愉快。虽然她早就知道这婆媳之间只是维持着表面功夫,彼此都不喜欢,但是能不惹事,就尽量避免。

此刻她便更是放低态度恭谨地给黎氏行礼问候。

唐太太傲慢地走过去,莲儿微微侧身让过她,她便大剌剌地坐在主位上。葛斌不禁微微皱眉。这几天的事务都是十分紧急的,自己的人都还在外面忙着,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的,都是跟了他多年的手下,他心里对这些人的在意远远高过这位二吊子的主母。根本不管黎氏是否已经占了主位,让人上茶,他直接无视,便开口对莲儿说:“如果白姑娘没有其他要提点的事情,我就先照咱们刚才商量的去安排了。周管事和李管事现在就跟我一起出发吧。”

闻言,站在一旁的百草堂的两位管事也学着葛斌的样子,跟黎氏微微弯腰,算是简单行礼之后,便跟着葛斌匆匆转身走向门口。黎氏虽然人头不熟,但也知道洛阳那边的人都归到李管事手下,这一去自然和洛阳那边有关,都让他们定下了,自己还怎么说话。

“葛统领,你这是去哪里啊?带着两位管事去做什么?见了我也不说清楚就走,眼里还有我这个主母吗?”

“太太,事有轻重缓急,我没有时间给太太慢慢解释,庄子上的家务已经够太太忙的啦,这外面的事务,您如果有时间有兴趣,可以回了老太太,让她老人家指派了人来给您慢慢细说。”这话哽得黎氏差点一口气没匀过来。

“你怎么说话的,平常日子里这些事都是咱们大少爷管着,如今大少爷在京中领皇差不得空,咱们太太帮着过问一声也是常理。按理说大少爷不在,你们就应该遵从太太的意见,且不说你们平常......”这王麽麽平常日子里在黎氏身边是得用的人,虽然唐家一切由老太太做主,但是县官不如县管,这管家的是唐太太,后宅中日常的围着她们转的都是各处管事的仆妇,谁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黎氏自己不理外务,手下的婆子更加插不上手。早先看着那些有男人或是父兄在外务上管事的媳妇儿和丫头们在老太太面前都很得脸,又听说唐家对能干的下人都优待,跟着爷们管生意的年底的分红更是比这咸阳城中普通商户一年都挣的多,让他们这些从伯爵府来的陪房羡慕得不得了。好容易熬到大少爷管事了,他们这些人才求着大少爷将自己家的孩子安排出去。也算大少爷照顾他们,给太太面子,都是些离家不大远,不吃苦,收益不错的地方,这洛阳就是一处,所以他们几家的孩子在洛阳就有好几个,从掌柜到管事,这些年都越发出息。这几天不知道三少爷得了什么势,居然就拿洛阳那边开刀,这不是明摆着打他们的脸吗?虽然出事之后,她们几个家的小子的情况都还不清楚,没见到人,也没见到送信回来,但是这几天拿了洛阳那边的人是肯定的。虽然没打听到细节,但是他们几家人都肯定是三少爷要下大少爷的人,打太太的脸,那他们的子侄肯定会被包括在里面,所以这王家的巴不得黎氏出手。前一段儿因为三少爷救了黎氏,似乎有了对三少爷好一些的心,但是出了这事,他们这些人立马就来跟太太说,那三少爷救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本质还是黑心要夺大少爷的位子。黎氏是没有定数的人,心中早已听进去了,要不也不会来这外书房。既然已经出手了,他们几个商量了,就要做得更绝,让三少爷在太太这里永远没有翻转的机会,等老太太归西了,这唐家还不是太太说了算,再把三少爷清理出去,那就是他们几个的天下。所以今天她主动要跟着黎氏来外书房,她更是要帮着太太做场面,这样大少爷回来才会更记着她家的功劳。她正滑溜地想着如何骂得更有分量,让太太记得更清楚些,脸上却一阵痛,接着便觉得整个头脸都在痛。

“百草堂的外务还轮不到一个内院的婆子插嘴。”这时王婆子才看到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深灰色紧身衣人,这是百草堂精卫的常服。说完这句话,对方并未停留,便跟着葛斌出去了。看样子是葛斌的护卫。

这一下不止是王婆子惊倒了,更是把黎氏气到了。敢情这唐家的精卫就没把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一个精卫就敢对她身边的人随意动手。当真是她儿子不在,这些人就眼中没有她了?这野种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挑动下人对她身边的人动手。

“老三呢?”唐太太觉得自己的肺里一阵阵刺痛,说话有些喘气:“不是说三少爷百草堂事务吗?大白天的又上哪里偷懒去了?”

“太太,三少爷有要务,不知道太太找三少爷何事?”莲儿此时不得不说话。

本来那野种掌家,哪怕是临时的她都觉得肉疼,而此刻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孤女刚刚却恬不知耻地坐在主位上跟唐庄的大总管交代着事情。这种掌家权从她加入唐门就开始希求,但是唐老太太一直装糊涂,这十几二十年过去了,不但没有得到掌控反而被那个野丫头得了去。想起刚才百草堂那些属下对这个女人的恭谨态度,唐太太黎氏觉得这白家的丫头现在这幅风轻云淡的样子非常厌恶。更何况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帮助那个野种。黎氏真后悔早为什么没有把她给新天做了妾,如今想怎么捏死她都容易。

她还没开口,她身边的另一个婆子已经跳了出来:“三少爷能有什么要务,不是又到哪个花姑娘床上去了吧,然后让白姑娘给他顶岗。就他那种下三滥的人也配有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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