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再次进宫(1 / 1)
骄阳爬上了枝头多时,还未到晌午,却是阵阵热浪
琉璃垂首立与庆和殿外,汗珠顺着她的鬓角滴落,内衫已被汗湿,她静默的低着头,数着自己皂角鞋上的紧密针脚线路,白玉地上干净的光色倒映着她平静的模样
来回的走动巡卫不曾发出半点声响,连四周垂立的内侍呼吸之声都不曾闻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禁宫,
今日天刚亮,历帝便诏了她进宫,到现在,历帝仍未召见她
她知道,历帝是故意冷落,那日大殿之事能这般平顺,少不了太傅的功劳,历帝心中自然是将她归为池渊一派,
帝王权术,要打压重臣,从来都是先从重臣身边的这般小人物着手,
正当她以为今日历帝不会再见她的时,
魏观的声音传来,“宣王阁士觐见”
琉璃从袖中拿出方巾,轻擦了额角的密汗,整理好了衣衫,迈着平稳的步伐走进大殿
一进殿,幽幽凉意来袭,
“谏阁王二叩见陛下”琉璃跪下拜礼,将头埋得低低的
半晌,也未有回答
殿里分外寂静,她似都能听见自己声音的回响声,
琉璃仍然是伏首的模样,她能感受到头顶投来的打量目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对方是在考虑是将她凌迟好,还是绞刑好,
琉璃跪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她才听见历帝漫不经心道,“平身”
琉璃起身,才见历帝下首站着黎相和一位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气势凌人
看着衣的模样,应在这朝中也是举重若轻
往这两人面前一站,琉璃简直是一只瘦弱的小白羊
历帝看向琉璃,气势摄人,“近日泪江水患甚急,朕看过你的谏议,现今并不能解燃眉之急,你可能有好的对策?”
琉璃未有慌乱,从容的揖了一礼,
“回陛下,现今修建堤坝改造,固然来不及,臣下先有几点谏议,一是,组织有经验的反洪小团对水流进行轮翻探查,及时组织防洪,二是因堤坝暂不能拆,但可以先凿引水口,避免洪水来时堵塞,三是,向百姓普及逃离躲避等知识,如此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还未等琉璃说完,黎相就打断,“你这谏议有何用?现在这水患已然发生,伤亡无数,你莫不是想要用这些蒙骗圣上骗取功劳不成?”
他盯着琉璃,心中想的却是这年轻小生,还算有胆量和才能,这般情况都能不慌乱,自若说话,可惜,是池渊一派,既然暂时对付不了池渊,就先将这小生除去!
琉璃并未被黎相突然的问话噎住,她看向黎相道,“回相爷,现金正当雨季,洪水若猛兽,自还会再来,在下提的几点是针对如何预防的措施,”
黎相语气逼人,“你有这般预防谏议,为何不早一点提出?现如今死伤已然发生!王阁士,你安的是什么心?”
听及黎相的话,历帝皱着眉看向琉璃,等着琉璃作何解释,
这个老匹夫!看来今日是想替他那好儿子出气了啊!
她怎会允?!更不会给他机会!
琉璃面对他的针对,面上无虞,对历帝揖作一礼,“臣下的泪江之谏是远议,工程浩大漫长,臣下自是要先琢磨透彻各方细节,不曾想到水患比臣下先一步,来得如此凶悍,望陛下恕罪”
琉璃伏身一拜,间接避开黎相的问责,诚恳道明,这效果应比大呼告饶要好
再说她隔泪江这么远,怎知水患何时来?谁还能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她是人,不是神
果然,历帝的眉角略微舒展,琉璃却不敢放松,
人在朝堂,草木皆兵,
她又听见历帝开口,“你可有救灾的好策?”
琉璃很想说没有,南国这么多的谋士智者,就非要她一人做完所有事?
可是现在的情况能允许她说不吗?
她硬着头皮,捡了一个平常官吏都会说的政策,“及时援救,疏通洪流,分发物资,安抚人心”
听完,历帝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又忽地,寒光毕现,
黎相见此好时机,又准备说话,琉璃瞧见先一步打断,
“陛下可以与预防措施一起实施,这样事半功倍,再者百姓良田被淹,秋季难以丰收,陛下可轻税赋,稳民心,至于百姓房屋被毁,陛下可以下令当地官员带头组织修建,由此更能彰显陛下的皇恩,也可将受灾村民按户分成小队,这样利于分发物资,解决人手问题,”
琉璃抬眸看了一眼正在思考的历帝,说出了最重要一点,“至于这物资,不应按照往日那样分派官员递进下去,这样到百姓的手中必定会少..”琉璃不再说话,吞吐不言,
救灾这事向来是官员贪墨的最好时机,若是灾后没处理好,必定会引起暴乱,
历帝疑惑的看向她,“为何不继续说?”见琉璃为难的神情,历帝又道,“你只管说就是,朕不怪罪你”
若是说错什么推出去斩了便是,
琉璃这才开口,“以臣下之意,陛下直接任命赈灾大使,行皇令..”
还未说完,黎相又在一旁阴恻开口,“以阁士之见,谁最合适做这赈灾大使呢?!”
赈灾大使?说得轻松,这又能得民心,又可独自贪墨的好事谁去?
谁又能担任?
此话正中历帝心坎,赈灾大使?
谁去?
他开始怀疑琉璃说出提议这赈灾大使的目的,
他半眯着,看着下首的小生,若是他说出池渊,立刻推出去斩了便是!
哎,这黎相随时都想挖坑让她跳啊,
好在她初入谏阁,也未在朝堂拉帮结派,她神情自若的答道,
“回陛下,依臣下之意,单独派出赈灾大使必定不行,可三人行,一人为主,两人为辅,相互监督,至于这人选,臣下初入阁,也并不了解朝臣,自当是陛下定夺!”
“好,好,好啊!好策!”一直未说话的中年男子终于开口,他又对历道,“陛下,此小生的谏议不错,不如按照他所说尝试一番?”
黎相又开始挖坑,“莫不是大司马心中有好的人选?”
大司马立刻瞪眼道,“黎相!人选自有陛下定夺,你我都无权过问!”又嘲讽道,“黎相可莫像了那东门的狗,见人就咬啊!”
噗嗤,
琉璃在心中嗤笑,原来这人是大司马啊,这比喻用得好,再看黎相,不愧是重臣,被人这般讽刺,面上都并无任何愤怒表情,
黎相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司马,“这敢咬人的狗也比那胆小猥琐的鼠好,那种畜生可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大司马姓蜀谐音,鼠,
“你!”
大司马瞪圆了眼睛,握紧了拳头,若不是碍于是殿前,琉璃都几乎以为他要一掌给黎相呼过去
“好了!”
历帝厉声打断,“你们都是重臣,这般模样成何体统?!”说完看了一眼琉璃,
大司马似也觉着不好在小生面前有失体面,沉着脸,站至一旁,
历帝看向琉璃,“你这谏议朕会考虑,”似想到什么,轻捻手指,“朕念你颇有才能,正好少府监有一官职空缺,你可想入朝为官?”
哎,这历帝怎么又给她挖坑了?
能从这谏阁为官的哪个不是谋士或是智者?再者也是有了建树才能提任,她这谏议,都还未实施,皇帝这番试探是何意?
她跪下道,“谏阁中比臣下有才能的人多不胜数,他们都未至官位,王二哪能先至,再者,这泪江之谏,还未实施,无功哪能受禄..”
琉璃还未说完,黎相又先行打断,“依阁士之意,是觉得陛下给的这官职不甚合意?”
若是常人,被黎相这轮番突袭怕是早已入坑了吧?
可她,在黎府待的这些年,为了存活,每时每刻都在揣摩他的心思,
今日,她抬头一见有黎相,整个人提起十二分戒备,不敢放松分毫,
谁不会演戏?谁不会狡辩?
转眼间,她无限感恩道,“陛下,臣下能得赏识入陛下眼,自是恨不得涕泪接了圣恩,不是臣下不想,而是臣下资格不够,还望陛下再多给臣下几年历练的时间,臣下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琉璃用衣袖抹了抹并没有的眼泪,又大幅度的伏身一拜,
身为皇帝,最不喜的就是自视甚高,高傲或者是拒绝他的人,哪怕他只是试探你,
现今来看,大概只有池渊能,她不能,她现在只能臣服,
总有一日,她会让任何人在打她算盘时也会顾忌,
比如,正虎视眈眈看着她的人,她的“父亲”黎相,
历帝很满意琉璃恭敬的态度,同时也在感叹她的才能,可惜,这个瘦弱的小生,和池渊脱不了关系,他不能任用,
今日,他未抓到琉璃一点把柄,若是要杀鸡给猴看,总要寻个适当的理由,他是行仁政,也顾忌史官的笔,
“你退下罢,今日你的谏议,朕自会考虑,”
说完历帝挥了挥手,似要琉璃赶紧离开的模样,
琉璃揖了一礼,恭敬的退出大殿,
做皇帝就是好,可以将任何人,理所当然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琉璃走出大殿,已过晌午,阳光隐匿了起来,
从早至今未进一口水,她只觉口干舌燥,手心满是密布的细汗,
说她不怕,怎么可能?
一是在位多年震慑人心的帝王,一是浸淫官场老奸巨猾的黎相,
他们两个人,看她的目光都若豺狼,
今日,但凡她有一丝力不从心,就会被他们生吞剥皮,
哎,现在的情况来看,皇帝这大腿,是不能抱了,
琉璃行走在白玉砖上,虽算逃过一劫,可还是隐隐不安,
刚走至宫门,
蔹蔓迎了上来,见琉璃进去这么久,神色担心,
“先生,陛下可有为难?”
琉璃摇头,今日只觉很累,耗人精神,
蔹蔓替琉璃撩了车帘,有风起,吹过琉璃的鬓角,被汗水打湿的地方凉凉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禁宫
起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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