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师泠的心病(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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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震惊和不安中回神,师泠破颜而笑,重坐回梳妆台,随手执了梳奁中的篦子,自理发丝道:“丽皇后送的人,闲月姑姑还是自己留着用得好。师泠如今消费不起丽皇后的人情。”

“皇后娘娘的秉性,七公主当是最了解的,奴婢不多劝了。”

师泠木然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身后那一抹带着刺目微笑的脸消失在铜镜中。

丽筠的秉性,在她记忆里,什么时候最了解了?

闲月走得远了,躲在拔步床后的云笙才一步一挪地挨到师泠身侧。接过她手中的篦子,边给她顺发边道:“公主,奴婢……”

看着铜镜中反射的那张愁眉满面的面容,师泠心里的隔应一下接一下,满心的无力感从心底传来,挥之不去。

“云笙,这几****还得替我挡一挡,等我问清楚一件事,我想办法带你走。”

云笙听闻师泠如此说,当即停下手里的动作,急挪两步跪在师泠身前。

“公主,从奴婢替了您的身份那日起,奴婢想好了,西梁公主这个身份,关系两国,公主既然不愿意入宫,那奴婢替您入宫,承您的福,也受您的祸。您让奴婢当了公主,奴婢真的……真的从来没想过会享受这样的待遇。您相信奴婢,奴婢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您看,只要蒙上一层纱,奴婢与您,相似也有**分了!”

师泠木然抽出云笙手中的额纱巾,半掩在自己面上,转而看向一旁的铜镜,云笙纱巾半掩面的模样与此时镜中的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云笙的那一双杏眸里头,多了一丝她不曾有过的柔情,看得更是迷人眼。

陡然之间,师泠心里五味杂陈,从未有过的情愫腾然而升,有点酸,有点痛,还有点失望,渐渐迷乱她的眼。

一直以来,她都对云笙心中有愧,一心想着完成自己的事之后带着她逃离魔窟,逍遥自在,却从未想过自己弃之如敝屣的身份,她竟然会觉得享受更甚至接受。哪怕是面对入宫为妃,一辈子勾心斗角的局面,她竟然也能露出无怨无悔的神色……

完全没想到会发展成现在的局面,师泠真是愣了,愣得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她将面上的纱巾取下,一言不发地起身,拿出藏在拔步床里的衣裳,走到屏风后悉数换上。深吸一气,隔着屏风对梳妆台前瘫坐的云笙道:“我五岁入宫,被太史令批是天煞孤星,留在宫中定会祸乱宫闱,覆灭大梁。丽筠力排众议,收我为义女,入萧家族谱,改姓萧名泠儿,排行第七,被称之为七公主。此后,丽筠处死了太史令,并直言朝臣,若谁再乱言,诛九族。一月后,我与萧琅萧玥第一次接触。二人待我如亲妹,我待二人如亲人,常寻猎益都郊野。六岁时,我第一次见到北周质子宇文暻。他与萧琅是密友,对萧玥心有所属。”

“九岁时,我与他们一起寻猎西郊林,我误被野兽捉走,萧玥为救我,身亡野兽口下,宇文暻自此对我颇有微词。朝臣借机向西梁皇帝上奏折难我,重提当年太史令的预言。不日皇帝病重,丽筠出手解决此事,朝中的赵丞相、程尚书、秦御史、云侍郎等人因此被诛灭九族。后宫中,来自这几家的贵女,也被逼疯打入冷宫。此后,朝堂安息,再没人敢言我半点不是。十二岁时,我终于闯下大祸。丽筠派人捉拿之际,我误入冷宫,在那里……在那里……在那里……”

一路说下来,师泠都用几乎平静无波的语气在叙述,仿佛这些事都与她无关,唯独在提到冷宫之事时,一再地哑言。一手抚着腹部,一手紧扣在屏风架上,才缓缓调整了心绪。

“在那里,腹部留下了去不掉的伤疤。后来被接出冷宫,养了半年,搬出了皇宫,住进了不归林。半年前,接到西梁皇帝的圣旨,才回到皇宫。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过了这道坎儿,接下来再说些琐碎的事,倒是容易了许多。一个时辰,该说的事儿,也差不多说完了。

师泠心头倒是像卸下了一个厚重的包袱,长舒一口气,这十年来发生的事,不提还罢,一提起来,真是历历在目。

“云笙,既然你要当我,那我的事,你也该知道。闲月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你日后多加小心,实在应付不过来的事,派人到玉香宫寻我。”

最后对云笙嘱咐了这一句话,师泠扭头在屏风后躲窗而出。飞身离开驿馆,站在临街的高墙之上,看着那眼生的房屋,眼里情绪的复杂,连师泠自己都数不清。只是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从今日开始,她完完全全地只是师泠,那个西梁七公主萧泠儿,与她再没有半点干系……

云笙自师泠跑走,追到屏风后时,已经没了她的身影。于此同时,屋外的两个婢女也进了里头,见云笙只着内里单衣站在窗前,连忙取了披风上前给她披上。

“公主刚沐浴完,怎么在这儿吹风?”

耳边响着婢女温言细语地关怀,云笙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窗外。大开的窗扇,春风呼啦啦地往里吹,刮过她的脸,画出一抹浅笑挂在她唇角。

二人见云笙如此,更是不知所为。

“关窗吧,风大了。”

站了些许时候,云笙终于将唇角的笑收起,带着披风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睨眼桌上随意隔着的纱巾和下头的篦子,巧手执起篦子,梳理着垂到身前的长发,对其后欲上前的两个婢女道:“传话下去,本宫今日沐浴后受了风寒,不宜见客。若是闲月姑姑送了人来,让徐大人带下去先教习几日。”

云笙对二人吩咐完,又道:“去替本宫请个大夫过来。”

“诺。”

待二人关门离开,云笙顿了一顿,刚下篦子,将梳妆台角落里放着的泪莲轻轻地端到身前,揭开蒙在上头的白巾,看着焕发着荧紫光的泪莲,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厚而鲜嫩的花瓣,神情如醉如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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