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逝川(六)(1 / 2)
还有什么比眼见着就要从死路中突破重围,双手已经触摸到生路的门环时,却被人告之此路不通更叫人绝望的事情?
而且,这个时候,多铎的几千人正在乱糟糟地朝前涌去,部队大部正陷在满是尸体如同沼泽一般举步惟艰的河流里,就算想反击,也是有心无力。
而且,敌人的骑兵是如此的凶悍,即便是在当年济南之战,八旗铁骑正处于颠峰时期,也被孙元的骑兵打得溃不成军,更何况是现在。
何满回头看去,却见,整支清军已经被河流分割成三块。敌人的骑兵穿着闪亮的胸甲,挥舞着马刀,如同旋转的钢铁磨盘,呼啸一声而来。所经之处,满天都是飞舞的人头和残肢断臂。
“骑兵军,骑兵军!”起码有三千敌骑,如同凶猛的山洪倾泻而来,这样的部队,即便是两万步兵也扛不住。
到处都是敌骑头上那耸动的貂皮帽子,到处都是清军士兵惨烈的叫声。
何满看到,敌人的骑兵战术非常狡猾,他们并不是直接朝清军人潮撞来,而是沿着部队的边沿剥春笋一样,一层一层地剥削,然后将惊慌的士兵朝水里赶。
待到岸上的士兵如同下饺子一样逃进河流里,却并不安全。
骑兵军突然从背后抽出反曲弓,拉圆了,将箭矢如同泼水一般射下来。
宁乡军的骑兵都批着一件如同大氅一般的帆布雨衣,因此,刚才这场暴雨并没有淋湿他们的弓弦和羽箭。
几乎不用瞄准,只要将箭放出去,就能轻易射中一个目标。
满河都是清军士兵的惊呼。
实在是太惨了,眼前全是横飞的血点子,那些生于白山黑水之间,纵横于广阔天地,如同雄鹰一样矫健的建州勇士们,就这么毫无价值地死去,死之前还带着满面的恐惧。
何满的心扭结在一起,手中的虎枪掉落在地上。
那枪感觉是如此沉重,沉重得再也握不住。
完了,彻底完了,我满州八旗今日当尽丧于此。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突围、抵抗、甚至于生死。
何满茫然地站在河边的堤坝上,任凭乱军将自己撞得东倒西歪,说来也奇怪,自己已经虚弱成这样,竟然没有被人撞翻在地。如果那样倒是好事,倒也得到解脱。
有人高喊:“白甲,白甲快过来。”
这叫声将何满惊醒,回头看去,正是多铎亲卫队中的勇士长丰,萨克达家的长子。记得自己刚被选拔进多铎的亲卫队的时候,这人还提着两个牛角的酒找上门来拼酒,直接把何满灌得趴了下去。
这人喝酒凶,打仗凶,杀人凶,抢劫也凶,叫队中的弟兄好生佩服。
此刻他正站在小河的对岸,身上的白色棉甲已经糊满了稀泥,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一队宁乡军的骑兵发现了他身上的铠甲和普通士兵的不同,立即冲了过来
也不知道长丰喊“白甲”究竟是什么意思,大约是想招集亲卫队的弟兄吧。他手中的长兵器已经挤掉了,只剩一把腰刀,而且是不适合野战的明军制式柳叶刀。他身上已经中了好几箭,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这样的装备和身体状况,显然是无法抵挡住敌骑冲击的。
何满就大声喊:“长丰,长丰,小心呐!”
要想扛住敌人骑兵的正面冲击,得将身边的士兵都组织起来,形成一道用长兵器组成的防线。可是,随着敌人战马的靠近,长丰身边的士兵们却“轰”一声散开,有人因为逃得急,直接被挤下河去,再也站不起来了。
马蹄卷起的黑色泥浪冲来,然后猛地一拐,平平地掠过人潮,走远。
长丰不见了。
这个时候,何满已经彻底麻木,甚至无法悲伤。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几千清军被敌人的伟字营和骑兵军如同两把钳子一样夹在这条小河流之中,被不断削弱,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现在,逃也不是战也不是,做什么都没有用。
随着骑兵军的出现,北岸的伟字营火枪手在退下去之后,就有一队重甲步兵移来过来和清军肉搏。这些宁乡军身上都穿着有着厚实钢板的板甲,手中提着长矛、大斧、大锤之类的重兵器,不断地将清军朝水里赶。
清军早就饿得走不动路了,很多人为了轻装上路,连铠甲都没有穿。只要宁乡军的兵器落到身上,就会瞬间倒下,而自己的兵器明军的铠甲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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