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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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京后,李承志抽空去了一趟太府,花费重金将已成废墟的玄印寺买下。而后将豆腐、精盐、霜糖等做坊尽皆搬了过去,是以如今的宅中极为清静。

李承志好似真就与世隔绝,超凡脱俗……

见渔飘微微一动,李承志顿时一喜,飞快的坐起了身。只待再动一下,便会猝然提杆。

正当他兴致勃勃,猜想必有大鱼上钩之时,突听“啪唧”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渔勾左近,溅起了几朵水花。

等提起杆,钩上已然空空如也。再往池中一看,水中漂着一块被咬了一口的花糕。经水一泡,花糕越碎越快,引来无数的鱼儿好一顿争抢。

打这么大个窝,还钓个毛?

李承志哭笑不得:“尚书公,你若不耐久坐,不如去乐楼听听曲。若是还觉无趣,唤几个小娘子捶捶肩,敲敲腿也是好的,何必来为难晚辈?”

崔光捻了一颗葡萄丢入口中,又呵呵一声:“旁人费尽手段想请老夫而不可得,偏偏你不知好歹,老夫数次相邀皆是不应。

迫不得已,老夫就只能不请自来。来了倒好,竟要老夫堂堂尚书丞、右侍中陪你在这破池边钓鱼?”

李承志何其无奈:“请你饮宴,你称不胜酒力。请你品诗谈经,你又称每日都是这些道道,早已厌烦?还请尚书公教我,如何才是待客之道?”

“噗!”

崔光将葡萄籽吐进渔池,又拿清茶涮了唰口,才不紧不慢的回道:

“不过是想看看你果真气定神闲,宠辱不惊,还是故作姿态。但经这半日,老夫看的出来,你是真有雅性,但正因如此,却令老夫百思不得其解。”

李承志反问道:“我为何就不能气定神闲?”

崔光斜了他一眼,好似在说:装,你接着装!

他饶有兴趣的盯着李承志:“你难道不知,高司空不日即将进京?”

李承志叹了一口气。

城上的锣鼓敲的跟雷似的,他怎可能不知道?

这一步确实是算错了。

他原本以为,高肇定会借此机会,在北镇与柔然来个两虎相争,以此消耗朝廷直属的中军。

而后李代桃僵,混水摸鱼,与北镇那些早已蠢蠢欲动的军头、豪强暗中勾结。以北镇、夏州为桥头堡,图谋关中。

其余不知,但据元丽所称,六镇之中暗附元怀和于忠的军镇绝不止一个沃野。

如今元怀事败,困于柔然,于忠更是已然枭首,这些军头更是慌上加慌。高肇只需稍稍露些心思,必然趋之若鹜。

到这一步,不论是高肇揭杆而起,还是暗中蜇伏,都会找出个无数的理由滞留北镇。好极力消化暗中归附的力量。

但谁想大出所料,这一仗高肇打的极为小心,堪称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即便柔然露出天大的破绽,也绝不急攻冒进。

更让李承志没料到的是,柔然甫一退兵,高肇就似火烧屁股一般,请奏回京。

一步错,步步错。导致他一时间也猜不出高肇是何用意。

但要说是他猜错了,高肇绝无反意,那绝不可能。

其余不论,高肇劝他图谋大事的那封密信,可还在匣子里安安静静的躺着呢。

再者高猛拼着枉死数万人命,挖出来的那些油沙哪去了?

难不成是准备藏起来点灯使?

李承志抖了抖渔杆,满不在乎的说道:“回便回了,便是我欲倒履相迎,也要等他归京。总不能让我迎出上千里吧?”

“先帝之时,你二人相交何等从密?你与他更有翁婿之义,对他秉性何其熟悉?老夫就不信,你不知高肇为何如此惶急,不与大军一道归京,却偏要学你,孤身返京?”

“难不成是专程为我而来?尚书公太过小看高司空,也太过高看我李承志了。”

李承志似笑非笑,转着眼珠,“再退一步,便是高司空欲寻我报构陷之仇,难道诸公就能坐视不理?不然尚书公又何苦专程走这一遭?”

崔光一口痰噎在了嗓子里,差点没将肺给咳出来。

李承志帮他舒了好一阵的背,才缓过了一些。崔光张嘴就骂:“好个奸贼,即然洞若观火,为何还敢置身事外?难道你就不怕待他归朝,置你于死地?”

看着他涨红的脸色,李承志怅然一叹:“尚书公,你说你们累不累?”

崔光愣了愣,脸色不由的黯淡了几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为官便是如此,大势亦然如此,一日为官,便一日圈于彀中,只得身不由己,徒奈其何?时也,命也……”

狗屁!

什么大势如此,分明就是想一昧的搞平衡。更以为但凡政客,就没有绝对的敌人,只看利益。

眼见自己得势,怕自己锋不可挡,将为高英之强助,更为李冲第二。元英等人便联合高肇,硬是将自己上升的势头按了下去。

如今再看高肇挟胜而归,朝野称颂,这些人才后知后觉,回想起了先帝时的过往。想再将自己扶起来,与高肇打擂台。

若论揣摸人心,高肇若认了第二,天下何人敢称第一?

如元英、元澄这般,自以为文韬武略,智谋无双。但若比媚上迎下、纵横钻营,其余七辅加起来都不是高肇的对手。

不然何至于先帝之时,凡元氏宗室、世家门阀,十停中足九停都恨高肇入骨,却不能奈其分毫?

不然何至于英武擅战、功高致伟如李崇,受先帝宠信如河间王元琛,都甘愿附为高氏党徒?

原因便在于此。

与先帝时相比,高肇与高英的关系何止近了一层。而恰至高英道行不足,眼高手低,却又疑神疑鬼之际。等高肇挟胜归来,再列朝堂之时,怕更是如鱼得水。

这些老狐狸也并不是没有料到这一点,且诸般布置环环相扣。只是令李承志与高肇反目成仇这一招,就堪称神来之笔。

空穴来风,定非无因。故而朝中对李承志与太后的私情,大都信以为真。便是凭这一点,李承志与高肇也能斗个旗鼓相当。

但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竟还有李承志这种另类:为赌一口气,竟连国公之爵与免死铁契都愿舍弃?

已近四月,崔光依旧记忆忧新:归京那日,李承志出宫之后指着闾阖门狂声大笑的那一句:老子不干了……

那时不知此语何解,更不知李承志此举何意,但见李承志这数月以来之行举,众人慢慢的回过了味来:想那时的李承志便已料到今日之局。

不然何至于会说出“有生之年,再不领一兵半卒”的誓言?

这分明就是等着看笑话呢……

看崔光面露愤然,似是恨其不争,李承志意欲讥刺几句,但话到了舌根下,又陡然一叹。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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