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四章 不退反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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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如一道巨龙,蜿蜒数千里,不见尽头。又似刀削斧劈,危峰兀林,壁立千仞。

南坡山势陡峭,近似断悬,自山顶至山脚,低处落差五六百丈,高处近千丈。且自西向东两千余里皆是如此。

北魏就是以此为界,将柔然死死的拦在阴山之北。

因阴山西段干旱少雨多风,故而山上植被极少,到处都是裸露的黑石,若远观,似一座铁墙横立于天地之间。若近看,就如一头张牙舞爪的巨狼。

狼山便以此得名。

金壕关就如一颗楔子,钉在了这头巨狼的两条后腿中间。顺着足有半里宽的金壕河谷往北走,约五十里,便是六镇第二大关:高阙关。

讽刺的是,近万柔然骑兵,堂而皇之的在金壕关与高阙关中间的峡谷中扎起了营帐。而两关的守卒就如眼瞎了一样,只当看不见。任由其扎营、起灶、造反、放马,更甚至是晒太阳……

天连着晴了三日,天气很是暖和。南坡的积雪几乎化尽,河谷中竟然见了水,令柔然骑兵欣喜若狂。

至少不用再到山上寻柴、河中砸冰,好烧水来饮马和骆驼。

等日头渐西、河水复冻之前,骑兵已然饮足了牲畜、灌满了皮囊。峡谷间亮起一堆连一堆的篝火,或三五个,或六七位,一群又一群的柔然骑兵围着火堆烤起了肉干,嚼起了奶酪。

看着头发乱哄哄,身上脏兮兮,脸上青中带紫,好似晒焦了一般。

但若仔细看,好像既有黄种人,又有白种人。

大部分的都长的像汉人。少部分粗糙些的,像电影《无人区》的多布杰和卡车司机,精致些的则像小破站复原古甲的“武阵天王杰哥”,带着点混血儿的血统。

若是深究,也不奇怪。

柔然可汗郁久闾氏是鲜卑别支,原为拓跋鲜卑的奴隶。就如鲜卑原是匈奴的奴隶、突厥又是柔然人的奴隶一样。

热衷于汉化的慕容鲜卑、拓跋鲜卑相继南迁,卯着劲的侵占中原。因无瑕顾及大漠,才有了郁久闾氏这只别支鲜卑的崛起。

但其所建立的柔然汗国,却包含有鲜卑、匈奴、敕勒、回鹘、羯、及相当大的一部分汉人在内的组合体。

所以既便有白有黄,也不奇怪……

天色渐暗,胡兵大都肉足饭饱。有帐入帐,无帐的则移开火堆,将毛毡皮毯往烤干的河床上一铺,再裹一件皮袍就能入睡。

莫说已然立春,即便是三九寒冬,这样睡也绝对冻不死……

谷中腹地,立着一座硕大的毡账,足有三丈方圆。帐中点满了牛油大烛和青铜油灯,甚是明亮。

其中坐着十数人,皆是杜仑部千帐(户)以上部落的首领。

杜仑部原称没鹿回部,窦姓,匈奴时期就游牧在阴山之北。北魏始祖拓跋力微初立时,败于西部疏勒,曾投杜仑部大人窦宾,蒙其收留,娶其爱女。

等窦宾死后,拓跋力微杀了两个舅兄,两个舅弟,部众被其吞并大半,余部北逃。

等拓跋鲜卑南侵中原,杜仑部也随之南迁,回至祖地。时柔然始祖郁久闾为拓跋氏家奴,因坐罪当斩,逃过阴山,如拓跋力微之时,投奔杜仑部。

谁能想到,又救了一匹中山狼?

几年后,郁久闾之子车鹿会雄健杀了杜仑部首领窦越,又吞并杜仑部大半部族,而后以其为班底,逐一吞并其他部落,最后一统大漠,建立柔然。

直到拓跋焘时期,柔然屡战屡败,元气大伤,郁久闾氏逃至漠北,杜仑部再得以再次南迁,回归祖地。

经过近六十年的休生养息,杜仑部逐渐恢复了先祖时期的荣光。至如今,户近三万帐,丁口近二十万。

所以,窦氏杜仑部的运气虽不怎么好,却极其顽强……

首领窦领坐于上首,端详着一份地图。

这是陆延于一年前就随一批兵甲、粮食、金铜珠宝等,一同送给窦领的。

条件很简单:但等中原乱起,窦领便会与陆延里应外合,侵掠六镇。

陆延得地、得人,杜仑部得粮、得财……

连窦领也没想到,才短短一年,陆延竟就兑现了诺言?

暗中感慨了一番,窦仑抬起头,问着盘坐于近前的一个壮汉:“尉迟,金壕关的守将如何说的?”

“秉大人:那汉将称,镇城距此近三百里,若非日夜兼程,费时两日不算出奇。又称,最迟今夜或是明日天明,必有消息……”

“言而无信!”

窦领怒哼一声。

这两年来,无论互通消息,或是私下互市,陆延向来都是言出必行,只有早,不会迟。独独这一次到紧要关头却食了言?

莫非是出了变故?

但那汉将之言并非没有道理:三百里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稍出些波折,就可能耽搁。

他又问道:“沃野有无消息传来?”

尉迟回道:“午前已报过一次,入夜前暂再未见探马来报,故而应是一切如旧!”

三百里,若非急报,怎么也要奔行两日。故而午前的探马带来的已是两日前的消息了,能抵上多大的用处?

窦领又问道:“怀朔与其余诸镇呢?”

“并无探马来报,应是无虞!”

一切如旧,并无异常?

看似一切正常,但他总觉有些不安,好似有些心惊肉跳的那种感觉。

莫非是太多疑了?

稍一沉吟,窦领霍然起身:“顾不得了……知会下去,但等天明,全军拨营,入关!”

一众将领诧异无比,愣愣的看成着窦领:布防图还未到手,即便入了关,又该往哪里行军?

“哪里都行,哪怕无功而返,即刻退兵也可。但就是不能再困在这死地之中……”

窦领举着如棒槌似的手指,往地图上一点,“若是汉军翻过狼山,绕后夺了高阙关,我等就如钻进竹筒中的老鼠,只能任其宰割……因此无论进还是退,明日必须出谷……”

众将恍然大悟:原来大人是怕被堵死在这峡谷之中?

但若说退兵……讲什么笑话?

如此大的阵仗,费了这么多粮食,难道就为了到汉地看一眼?

众将相互换了个眼神,又逐一起身,向窦领回道:“谨遵大人之令……”

“嗯,去下令吧!”

窦领点着头,但话音刚落,突听营外响起了号角。

号声很短,并非敌情,似是信报入营,在提醒各帐莫要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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