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2)
澹台冬灵自从知道那住在断崖寺前的罗先生就是仇人马家大公子后,便再也不去替他问诊了。马文才几次前来请她出诊都会被拒之门外,弄得他一头雾水满腹怨气。好在马文瑭也无大碍,不过已成了行尸走肉,任凭马铃儿怎样劝说,他也丝毫不去理会,卧床不起,毫无生念。
澹台冬灵曾想到刺杀马华池不成那就先把他这两个儿子给干掉,这样也让他尝尝与亲人阴阳相隔的痛苦。但又转念一想,若是那贼人之子双双死在万松书院的话,马家定然不会放过周山长和这一书院的师生。周世章对自己恩德似海,她怎么可以忍心牵连于他。然而一想到今后要与仇人在尼山中朝夕相处,心中那份恨意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再说那来无影去无踪的秋痕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这里,她想定是要事缠身不得抽身。那么,他的要事到底是什么呢?会不会计划去刺杀马华汐与马华池的事情?关于秋痕的事她是一概不知的,只知道他是昔日将军府里的一个小家丁,曾与家兄澹台珏关系甚好。他能帮她,而且一直在策划复仇计划是因为她的爹娘对他有恩。在她十岁那年秋痕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他告诉她自己的身世与自己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后来他便教她武艺,并且暗中保护她。在她面前,他是严厉的师父,同时也是忠心的家仆。
她的家人都不在了,现在,她只有秋痕这个亲人。不,还有一个人也是她最为重要最为亲切的人。
这天,她在自己的医馆里配药,手中的活儿忙也忙不完,又没有替她打下手的人。她是没有要收徒弟的想法,以前山下的几户人家想要把自家的孩子送来学医,她都一一拒绝了。她不想让外人打扰,何况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向外泄露的。她一边把那些刚採来的草药仔细分类,一边道:“你就穿着一身道袍出去招摇撞骗?也不怕被人识破,到最后弄了个晚节不保,那时别到我这里哭天抹泪。”
离她不远处坐着一位白发老翁,仔细一瞧,原来是前些日子出现在乱坟岗的老道长。不过,此时的他却脱了道袍换上了一身带有两处补丁的灰色家常长袍,银色发髻上别着根木制发簪,与那晚判若两人。他嘿嘿一笑,伸展了身体后,慵懒的答道:“什么招摇撞骗?这么对为师说话太失礼数,我好歹是你师父,你这一身药理绝学还不都是为师传授予你的!”他洋装一脸不快,埋怨的瞅了一眼眼前的这个被自己视为已出的孩子。
“我又没说什么,你来尼山多日也没上来看我,要不是我当日去镇上采购遇到了你,你还不定会不会想到来看看我呢。我当然有点生气,我好歹也是你一手带大的,你就不想我吗?”冬灵虽然一副冰冷语气,但说的也有几分娇嗔。
老头儿撇了撇嘴,道:“想你能当饭吃吗?这年月行走江湖难得很,人都没钱看病了,舍不得请大夫却能舍得花钱请道士捉鬼降妖,你说这世道可气不可气哇!”
此人乃是江南医神乌洛,年轻时得到家父倾心传授,医术精湛。后羿外结识了澹台柱,与其交谈甚欢,成了知已好友。几年后的一天半夜,有人送来个孩子,称是澹台之女,并有书信为证。澹台柱早有不祥预感,故而与乌洛约好他日若有难向他托孤。于是,此后十几年里乌洛不负好友嘱托,一心一意抚养此女,精心教授毕生所学。为了掩人耳目,在冬灵十一岁时将其送上尼山。那万松书院山长本是乌洛同窗,将孩子寄托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这不,马上到中秋节了,为师不是想与你团聚团聚嘛,还有,别和那个老家伙说我来了。”他口中的那个‘老家伙’自然是指周世章了。
冬灵乜了他一眼,不高兴的道:“每回要我不说,结果你自己突然冒了出去,骗得人家几坛子好酒不说,还在人家赖着不走,因为你,我都没脸见山长和夫人了!”
老头儿一脸得意之色,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大烟斗,麻利得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小袋烟草,再拈出些许塞进烟斗里。到处找着点火的火折子,好不容易找到了,点了火,深深吸了几口,再吐出一圈圈烟雾,享受的表情十分悠哉。
正在此时,山伯一步跨进门槛,冲冬灵道:“先生,请给我点止咳药。”说罢见屋中多了位客人,忙微微欠身行礼。
老头儿一见此生,立即起身转到屏风后躲藏起来,认出了这人就是前些天中元节晚在乱坟岗遇到的书生其一,那时他们以为他的道长,可现在他这一身行头分明是个落魄老游子。但山伯早已认出了他,撵到了屏风后,再次打量了一番。老头儿用广袖遮住了脸孔,微微背对看对方。
“这位不是那晚的道长吗?您不认得晚辈了吗?就是中元节那天在墓地遇到的那帮学生。”他边说边比划着。
老头儿眼见这实在躲不过去了,索性走了出来,道:“哦,是那位后生呀,老夫记得记得。”他故作正经的走回前厅坐了下来。
山伯礼貌的再行一礼,这才发现这道长衣着凡俗,那身道袍却不见了,正在思索,就听见旁边的冬灵带有嘲讽的说道:“他是我师父,昨天还俗了!”
老头儿一听此话便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儿,笑道:“还俗,刚……还的俗!”再把烟嘴塞进口中狠狠得吸着。又想转移话题,便改口道:“老夫名乌洛,不知后生贵姓?”
“晚辈免贵姓梁,名山伯。那晚也多谢乌老先生出手帮忙,事后我等本想当面感谢老先生,岂知您不见了踪影。”
老头儿咳嗽了两声,惺惺作态道:“小事一桩,勿必挂心。老夫只是路过此地,看那钱家做事作风大为不快,就想了这个妙计,还望你们不要笑话。”
“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冬灵越来越糊涂,忙问师父。她的这位师父往年就是爱惹事精,三天两头若得外人来家中吵闹不休。她是怕了,原以为自己躲在这深山老林中会安安稳稳的好好计划一下自己的复仇大事,难能想到这个师父还是不能让她省心。
冬灵问得有些突然,老头儿‘啊’了一声,随口打发她道:“小事小事,你忙你的去。”说罢就要离开大厅,却被徒弟拽住。老头儿无奈的白了山伯一眼,意思是怪他多嘴多舌,再转脸笑眯眯的对着徒弟,道:“为师要去方便方便,你快撒手吧。”
见徒弟不吃这一套,他只好坐下,再次打量着面前的这位书生,拈着胡须,笑道:“这后生眉清目秀,多了些气宇轩昂,英气逼人,好,好啊,果然是个好后生。”山伯被他这样一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对方随之又道:“倒是有几分我当年的风范呀,不错不错,有前途。”山伯听此话便想笑,还是尽力忍住了。
一旁正在抓药的冬灵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赶忙把药递给了山伯,让他先回去煎药。她再不打发人家离开的话,指不定自己的这位活宝师父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惹人笑话。见人走后,冬灵拉下脸来,老头儿见她要发作,心道大事不好,便嬉皮笑脸起来:“小灵,有没有吃的?为师五脏六腑空空如也。”
桌案上摆着几道山野小菜,只是没见着酒壶的影子让老头儿大为不满,伸了伸牙箸,挟了挟面前的菜,啧啧了几下,埋怨道:“一年多没见为师,为师跋山涉水来看望你,你这丫头就弄些这个招待为师的吗?”
“我平时只做一道菜,今天为你加了好几道,不是饿了吗?饿了吃什么都无所谓。”冬灵挟了一片蔬菜到师父碗中,自己也吃了起来。
“你又没有出家,年纪轻轻吃得这样的清素,山里野味多得是,你傻呀!你看看你看看,一点油水都没有,让为师怎么吃得下?得,酒水也省了,不吃了,我去转转。”他把牙箸一扔,起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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