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云中阁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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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绥看着云楚的眼睛,面色严肃,无一丝玩味之意,她知道,云楚越是显得不在乎,越是想有意掩饰什么。

“唉~”云楚见了,长叹一声,眼里蒙上了一层忧郁的神色,道:“你可曾还记得母亲?”

“那是自然,说起此事,我还要问你呢,我入关之前曾看见羽儿,由奶妈带着,却未曾看见云夫人,云夫人呢?”

“母亲于七年前......”云楚凝望着杯中之茶,眼里有一层薄泪“去世了。”

江绥一阵心惊,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与云楚为友近十年,她还是头一次见云楚如此这般,思略一番,猛意识到,问:“那年是我及笄之年?”

“是。”云楚淡淡道:“那年羽儿出生。”

“对不起啊!那时没能陪在你身边。”皇宫里规矩多,及笄之礼乃是大礼,需准备之事甚多,自然去江湖游玩的时间便少了许多。江绥心中一阵愧疚,如此大事,竟至今才知道。

“无妨。”云楚看了看茶树,似是释然了许多,语气又恢复到了从前“你来了又如何?能改变什么呢?”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啊!起码我能来陪陪你,不至于你一个人这般担着。”江绥格外内疚,更有些无奈,云楚知道她那年及笄,自然是怕耽误她的及笄之礼。

云楚淡淡一笑,道:“告诉你,让你得罪那些皇族显贵,抛下你的及笄之礼来陪我?”

“那事后,我行完及笄之礼后,总归可以告诉我吧!”

“都过去了,还提起干吗,反倒多一个人伤心。”

江绥轻叹口气,心中一阵难受,她了解云楚,她虽看似爽朗却心思细腻,这些年到底是对她的关心少些。她想了又想,小心翼翼的问:“那云夫人到底是......”

云楚凝视这茶树,道:“那年,母亲刚刚生下叶羽,天长帮老帮主故去,传位给父亲。当时的天长帮还不是天下第一大帮,与之实力相当的还有澄潭帮,父亲继位后便急于争这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设计灭除澄潭帮,不料天长帮中混入了澄潭帮的眼线,把父亲所设之计之计透给了澄潭帮主,致使父亲被反算,天长帮遭围。”

云楚突然停顿,长叹一声,接着道:“澄潭帮帮主是个好色之徒,觊觎母亲已久,但奈何天长帮势力强大,他一直无机可乘,直到天长帮被围,他才提出以交出母亲为条件,否则就灭天长帮。那时羽儿刚出生,还未满百天,也未断奶。但母亲依旧为了大义,为了全帮弟兄的性命,和他们走了,最后不堪在澄潭帮受辱,自缢而死。”

“真是卑鄙!”江绥愤愤的说,又转头看向云楚,一脸担忧。

云楚,面无表情,似是有些麻木,接着道:“后来的事你们便都知道了,父亲清了眼线,重新设计,最后灭了澄潭帮,杀了澄潭帮主,天长帮自此成了天下第一大帮。”

“那......”江绥有些犹豫,还是说道:“此事也不能全怪叶叔叔,当时的情景,必是十万火急,如是云夫人不去,叶叔叔也不能作视天长帮被灭帮啊!到底是澄潭帮主不择手段。”

“去,乃是母亲自己的选择,我也自然没有在此事上怨恨父亲的道理。”

“那你如此行事,又是何必呢?”

“你说澄潭帮主不择手段,”云楚冷哼一声,道:“是!他是不择手段,卑鄙无耻,但是又是谁给了他不择手段的机会呢?”

“云楚......”

“我至今仍不明白,”她深情淡然,眼神却冰冷的吓人,似是已看透一切,“那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怎么对他就那么重要。”

“云楚......”

“那年羽儿刚出生,还未断奶,母亲身体正值虚弱之时。他却日日设计,筹谋着如何拿下这第一大帮的名头,如何灭了澄潭帮,又何时来陪过母亲?”云楚神态一如从前,语气也没有一丝温度,“他才刚刚继位,一切就真的那么着急?真的就不能等等?就算真想争这第一大帮,等到羽儿大些不行吗?”

“云楚,你别难过,叶叔叔素来沉稳温厚。他此等煞费苦心,也必是为你们好。云夫人之事实属意外,此等结局,自然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江绥忙劝慰到。

“为我好,”云楚淡淡一笑,轻声说“也许吧,但他何曾有真正想过,我想要的‘好’,到底是什么呢?世人皆知我剑术尚可,又有几个人知道自我会走路起便被父亲要求练剑,这天下第一女剑客的名头我是被逼着没日没夜练了多少年剑才得来的。其实我当真不在意,也以为不重要,于我,能纵享山水之美,有亲人伴,有挚友作陪,足矣。至于是否第一,不重要。我执意离开,也并非有多恨他,只因我二人所求不同,强在一起生活,实在劳累,幼时无法,只得顺从,现如今,唯愿随心而活。”

“那你早年日日如闲云野鹤般游山玩水,虽挂着江湖名头,却从不接挑战,也是为了气叶叔叔?”

“也不全是。”云楚想想说:“我倒也真愿意赏山游水,这次我从天长帮走,母亲之事只是个契机罢了,我就是早已厌倦了攀比争斗,才隐于此处,更于母姓,种上母亲挚爱的茶树,如同只有我二人在此,她依旧在我身边,求一份宁静安顺的生活罢了。”

“唉~”江绥望向茶树,眼里也蒙上了一层轻薄的眼泪,眼圈红红的。一声轻叹,不禁想到了那明争暗斗的京城“何处不是如此呢!郊野的孩子为了成为达官显贵拼命的读书背经,皇宫里的人更是为了权利皇位不顾手足亲情,本以为江湖之人皆闲散飘逸,不想也是如此。”

云楚听了,倒是一笑,恢复从前的语气说:“原来江郡主也有被逼着读书的经历啊?”

江绥见她恢复如初,也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倒也还好,父母向来依我。我父亲只是一个小官,在朝廷任内台书令使。母亲是一民间有名的郎中,医术甚好,有口皆碑。我出生于民间,以前在江府时,民间女子不得入学堂,本应在家学些织布绣花什么的。”

“哈哈。”云楚笑着打断道:“不曾想我们江郡主还做得来这个。”

“你看,你也知我做不来的。”江绥无奈一笑,答道:“然后呢,我便跑到学堂门口去听先生讲诗,我自小爱诗,却甚是厌恶那些枯燥的经文。平日里再随母亲学些简单的医术。也甚爱箫,那时太小,拿着箫都快沾地了,手也按不住孔,吹出来呕哑嘲哳,甚是难听,但父亲母亲见我喜欢,倒也随我。”

“以前在民间还算随心,到了京城可就没那么清闲了吧!”云楚喝了口茶,带有些听故事的意味看向江绥:“我可早就听闻,这瑾瑶长公主,武艺高强,性子桀骜不驯,也是位严师!”

“老师自是有些严厉,也只是在原则问题上,平日我欲学些什么或是玩玩闹闹她倒也不多加干涉。不然我哪得有这么多时间在江湖游荡,还能与你相识?”

“也是。”

“至于性子桀骜不驯,倒是真的。”江绥沉思,诉说着往事:“在宫里时听闻,老师幼时聪慧,是先帝最疼爱的小女儿,如掌中明玉一般,所以特赐名为琛,封号瑾瑶。与当朝皇帝的先皇后祁桐,自小一起长大,受教于江湖高手梁致。大些时,祁郡主嫁给先皇嫡子冯傧,恩师梁先生罹难,老师心悲,便游于江湖,在民间设草塘教习孩子们诗书武艺,如此这般,便遇见了我。后先帝得知她于民间办学大怒,认为有损皇室尊严,一纸诏书拆了学堂,并将她囚于宫中,但那次,她带回了我。回宫后,她也在学宫里当女傅,教习宫中的孩子。后来,先皇驾崩,嫡子冯傧继位,成为当朝皇帝,祁郡主也被尊为仪安皇后。但后来也因病离世,老师难过,将仪安皇后大女儿,思逸公主养于膝下。而小皇子逸王则养于当时的贞贵妃,就是现容贞皇后身边,尊现太子为兄长,与其感情甚好。”

“那我有一事不解,”云楚听完,觉得甚是有趣,问:“草塘孩子众多,她为何只带你回宫。”

江绥喝了口茶,道“那是我甚小,也记不太清。”江绥回忆:“后问母亲,她说当时官兵来拆草堂时,其他孩子,都是或跑或躲,只有我拼命阻拦,她们要强行带走老师时,我就紧抓着老师的手不松开。后来老师便问我是否有意同她回宫,我倒也愿意,父母虽不舍,却也信老师的为人,觉得我去宫里能接受更好的教导,便同意了。于是,老师就收我为义女,我依旧尊她为老师,便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般情景。从那以后,我也就一月回江府一次,待在宫里的时间倒是甚多。其实现在说来,我对当时的反应印象并不深,大概只觉得他们如此行为是错的,便去阻拦了,也未管是何人。”

“江郡主明理甚早啊!”云楚听过,笑着打趣。

“哪里是明理!”江绥一笑,“不过是年少无知,无惧无畏罢了!”

“倒正是因为这份年少无知,才能无惧无畏的去坚持心里想做的,认为对的事情!”云楚望着江绥,轻言道。

江绥回以一笑,深沉而又宁静。

“那江郡主日后作何打算啊?”闲聊两个时辰,云楚才想起正事,又调侃道:“你现在无家可归的,也不能天天在天长帮赖着,不如搬来云中阁,我收留你可好?”

“先谢过云阁主了。”江绥心里暖融融的,“但就不劳烦云阁主了。西郊有处竹园甚好,我已差人买下。明日就打算向叶叔叔辞别。”

“也好,”云楚点点头“西郊安静,空气也好,适合住人修养。”

“若是有事要我帮忙,随时差人来云中送信即可。”

“知道,放心。”

......

如此一天,归返时已至夜幕,江绥和温初驾马驰骋在旷野上。秋夜甚凉,江绥的心却是极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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