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井边洗菜,树下喂鸡(2 / 2)
不可能。
她是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的。童话故事?早就被遗忘在地下室的箱子里了。
可惜她不知道,感情这事,就像打了麻药后的状态,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那个人都是迟钝的。
韩雪从厨房咳着嗽出来,显然受不了浓烟的刺激,连连深呼吸了几下,才缓过气来,然后走向黄皮树,坐到了竹椅上,不客气地接过纳兰葬花递过来的凉茶,喝了两口,很没气质地斜靠在椅背上,仰望着垂暮之年的夕阳,那丝恬淡笑容从来没消失过,就像在自己家中一般放松。
“在想什么呢?”韩雪刚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十分好奇。
“没什么,在想七婶提到的那个帅气的年轻小伙。”纳兰葬花笑着道,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想他干什么?”韩雪撇撇嘴,挑了一块比较平整的草地,将杯子放下。
“他,惹你生气了?”纳兰葬花挑挑眉毛,对于闺蜜的爱情世界,她充满了探知欲。
“如果是就好了。”韩雪轻声道,语气有点秋末冬初的败落感,撩了撩头发,靠着椅背。
“啊?”纳兰葬花听到她那句,很讶异,同时也很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他从未理睬过我,也许,那个雨夜的邂逅,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吧。”韩雪叹息道。
“这……”纳兰葬花也不知道怎样劝说才好,索性就缄口不言了。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容不下第三者,无论这第三个人是以怎样的角色出现。
“开心么?”韩雪闭上眼睛,很快就从失落的精神状态中抽离出来,果然是个情商高手。
“嗯。”纳兰葬花从小包里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脸上残余的水迹。
“真的?”韩雪睁眼,满脸狐疑地盯着她。
“嗯。”纳兰葬花轻声应道,握着纸巾,低下头喝了一口凉茶,甘甜润肺。
“可我觉得你没刚才在车上偶然碰见你朋友时那么愉悦。”韩雪露出一个狡黠笑意。
“哪有?”纳兰葬花微微有些羞涩,像朵半开的花骨朵儿。
“那个朋友是男的吧?”韩雪特意加重了“男的”这两个字的音量,笑意愈发蛊惑人心。
“喂!”纳兰葬花十分无语地瞪着死党,作为一个爱情低能儿,每每谈到异性,她都紧张异常。
“好啦,不调侃你了。”韩雪手下留情,收敛起充满取笑之意的笑容,又靠着竹椅闭目养神,双脚伸直,两只小手随意垂下,叹了口气,轻声道,“要是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清淡寡欲就好了,烦恼肯定少了一大半,你看七婶,无欲无求,总是笑脸迎人,多好。”
“我的韩雪同志,别自欺欺人了,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能耐得住清闲,每天这样碌碌无为?”纳兰葬花微笑着,少有地挤兑起了韩雪,轻声道,“人和人是不能比的,说实在话,七婶她的生活层次,只是处于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你不同,舞台搭在了世人之上,注定是万人瞩目的,梅雨坞这等清雅的所在,不是不好,只是离你太远了,要知道,种菜养鸡,也是要讲究境界的。”
“你以为我乐意抛头露面啊?这是没办法的事,吃人家饭,受人家管。”韩雪叹声道。
“这是因为你不愿接受家里人为你铺的路,自己闯,当然要付出些代价了。”纳兰葬花笑道。
“人总要学会自己走路,不然某天摔跤了,没人会去扶你的。”韩雪轻轻喝了一口凉茶。
“真羡慕你。”纳兰葬花细眯起眼睛,静静看着夕阳在山头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净是些无用功。
“小花,我不是故意的,别生气。”韩雪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言多语必失了,连忙道歉。
要论身不由己,自己的闺蜜是最有发言权的,在她面前提这个,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笨蛋,对你,我怎么会生气?我只是在感慨,为什么我家的长辈那么冥顽不灵,不能像你家那样,可以通情达理一些呢?你知道吗,挂在我爷爷嘴边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事由不得你做主’,无论是我小时候买玩具,还是我大了买衣服,都会听到他讲这句,我听都听烦了,哎,看到你爷爷开明地让你海阔凭鱼跃,我心里落差特别大,唯有‘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纳兰葬花轻声道,将凉茶一口气喝完,不剩一滴。
“那帮老古董就是这样,思想闭塞,搞了一辈子的政治暗斗,习惯了控制人。”韩雪愤愤道。
“这是命,改不了。”纳兰葬花眺望着已经没有了太阳的夜空,连最后一丝光亮也渐渐熄灭了。
韩雪沉默着。
乡村的烟囱开始忙碌了起来,各家各户的炊烟笼罩了整个村落上空,像轻纱般梦幻,缭绕。
纳兰葬花拿出相机,设置好夜景闪光,将这幅弥足珍贵的画面摄入镜头,也许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小花。”韩雪忽然轻声呼道。
“嗯?”纳兰葬花放下相机,转过头望着她。
“如果这次你被纳兰锦玉抓回去,真的会妥协,跟甄青衫结婚么?”韩雪忧心忡忡问道。
“会。”纳兰葬花没有丝毫犹豫,轻轻说出这个字,又再次举起相机,抓拍下日落后的消融景色。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哥找到你的。”韩雪握紧小拳头,眼神中腾起一抹坚定,前所未有的执着。
纳兰葬花那双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眸渐渐明亮起来,泛着泪光,闺蜜的默默支持胜于一切。
在她心里,甄青衫这个人太过于诡秘怪诞,而甄家,本来就是个盛产怪胎的阴阳怪气家族。
幸福?天大的笑话,如果进了这个家族的大门,不心理变态才怪呢,可惜,命运是无法抗拒的。
悲哀。
“吃饭了。”七婶在屋里头大喊着。
七叔刚刚卸下一个竹篓,里面装满了鲜活的鱼,他蹲在门槛上,满脸欣慰地抽着旱烟。
两个女孩收拾起竹椅跟水杯,有说有笑地往屋里走去,忙活了一天,肚子早就开始叫了。
农家菜,清淡,温馨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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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坞有一条小河绕村而过,与外面的西江一水相连。
小河源自深山老林,蜿蜒曲折,而河面不大,恰好可令小桥轻卧,岸边杨柳依依。
在离村口不远处,临河而起建着一座水阁木桥,没有名字,村里的老人也不知其年代几何。
现在已经是入夜时分了,村民都各自归家,少有人行,只有一些来此度假的城里人忙着离开。
桥上却静静立着三个人,一动不动一个多小时了,像三只幽灵,每个路过的人都要偷瞄几眼。
“锦玉,不进去?”韩小窗兴许是站累了,一屁股坐到了桥栏上,点燃一根烟,惬意吐着烟圈。
“让她再享受一段这种日子吧。”纳兰锦玉依旧轻轻煽着那把古朴折扇,扇尾的红绸游荡着。
“夜长梦多。”韩小窗皱皱眉,神情肃穆,凝视着那间屋子亮着的淡淡黄光,又默默抽了一口烟。
“她回去之后,可能就再也不会露出笑颜了,让她多笑一会儿。”纳兰锦玉还是选择不进去。
“小花,很可怜。”一向不苟言笑的谢翘楚百感交集,把玩着一支向村里孩子讨来的弹弓。
纳兰锦玉没有再说话,只是轻笑着,异常温柔,可谁也没发现,他的眼睛正在悄悄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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