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渐写到别来(一)(2 / 2)
萧还心领神会,接下了他后头的话:“只是梁氏的背后,是秦王。”
萧邃轻轻一点头,也念了句:“秦王……”
萧逐。
从小到大,萧邃与萧逐的关系,既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在两王争位之前,他们俩,用一个词形容便可恰如其分——便是‘不亲’。
与太子的不治行检相比,秦王可以说是素有雅名。裴瑶卮想起那年萧逐找上昭业寺,来求见自己时,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坊间口耳相传的‘君子之风,雅量非凡’上。
事实上,即便是这会儿的萧邃,虽然明知梁氏不轨,但他对萧逐,也还尚未立起十足的戒心。
倒不是因为他不信秦王会觊觎御座。只是,梁氏行事,实在是过于张扬了,而萧逐……他那样的人,要惯了好名声,即便有不臣之心,大抵也会极尽所能的遮掩,不会将事情做得如此招摇。
这时候的萧邃想的是,萧逐与梁氏,有剪不断的姻亲,彼此间互为倚仗是难免,但未必便会是一路人。裴瑶卮领会着他这般想法,再想到后来甚得萧逐倚仗的梁嵩,不觉感慨——
原是曾几何时,自己与萧邃,还真是实打实的,皆小看了萧逐。
萧邃心中掂量了片刻,转眼看去时,就见萧还垂着头,脸色好像愈发不好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不放心,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你?提起秦王,就这么苦大仇深?”
萧还看了他一眼,踌躇片刻,才道:“三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同你提过。”
萧邃往椅背上靠了靠,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后话。
萧还沉沉一叹,坦诚道:“怜怜——温怜,她的母亲姓梁,正是德妃的亲妹妹。她……”
“她是秦王的亲表妹。”
萧邃默了片刻,一挑眉,“就这事儿?你不说我也知道啊!”
萧还忧心忡忡地抬头看向他:“可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温怜……他同秦王走得颇近,我……”
“哥,我不放心。”
“不放心?”萧邃想了想,明知他说的是什么,却有意逗他,活络气氛:“怕她一片芳心许给别人?”
“啧……”萧还一听,果然神色一松,随即却有些急了:“我哪里是担心这个!她不喜欢我还能喜欢谁?”
跟着,他话锋一转,又是一叹:“哥,有些东西,咱们不信不依,但不代表那些东西便不存在。”说话间,他目光微闪,似是在提一桩极隐秘的禁事,连声音都添了几分束缚:“自从汲氏族倾之后,那号称可逆天动命的长明剑可已落到了温氏手中。温怜她——”
“她在这上头太有天赋,而且她那性子也不是个消停的,我是怕……”
萧还的担忧未及道出,萧邃便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别担心。”
他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时候的萧邃,是当真不担心,也当真不信,温怜会敢做出那样的事来。
他安慰萧还:“长明四阵,跃跃欲试者,光有天赋不够,还得有不要命的勇气。你既然相信温怜心中有你,就该相信,即便是只为了与你白首此生,她也不舍得拿滔天的福祉去为别人成全命格。”
萧还微微一怔,旋即,极缓慢地点了下头。
裴瑶卮通过萧邃的眼睛看着此刻的萧还,心头酸涩,胀满了疼惜。
她从没敢问过萧还,当他知道温怜动用了长明剑为萧邃与萧逐改命之后,究竟是何种心情。
她想,那时候的萧还,一定难过极了,可是,他却无法跟任何人倾诉。
他不能跟他最亲近的妻子倾诉,因为她正是做下这孽事的元凶罪魁;他不能跟他最敬爱的兄长倾诉,因为,他正是他倾付所有愧疚的对象。
他也不能跟他的挚友倾诉,因为——
那个时候,他的蘅蘅,也早已经同他站在了对立面上。
过往那么多年,裴瑶卮对萧还的抱歉,再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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