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赠我以月光(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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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瑶卮从来都不知道,武耀十九年的春天,竟是这般模样的。

在自家的故里老宅,她依随着萧邃的心绪,感知着他的感知,体会着他最初因自己而起的欢愉,恍惚间,她仿佛也回到了十四五岁时,胸腔里那颗满溢着自在与骄傲的心,还依旧跳动得热烈,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萧邃曾说,武耀十九年春,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便想娶她。

过去,她质疑、她不信。

现在,她明白了。

他的感情,充满了生机。

她曾以为,自己只是爱他而已,此刻方知,原来这个曾被自己赋予过最深刻爱恨的人,从一开始,便是她于万人丛中,苦苦寻觅的般配。

可之后,却又怎么成了那样呢?

那一年的夏天,她因娄箴的离去而萎靡不振,生活上也难得消停,乏善可陈。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天子传谕,于世家贵女之间,为东宫广选太子妃一事了。

当时刚听到这个信儿时,裴瑶卮其实是很高兴的。

所有人都说,裴氏嫡女聘为储妃、皇后,这是大梁国中近乎传统的一件事了。几乎在她整个少年时代,人人都拿她当内定的太子妃一般对待。所有人都以为,当有朝一日,天子下诏为太子聘妃时,那册妃诏上,不会是第二个人的姓名。

可就是在全天下都笃信着这件事时,先帝却破天荒地,先下了一道选妃诏。

后来裴瑶卮自李太后口中得知,此事乃是她身为皇后时的杰作。可回到武耀十九年时,她却丝毫无意去探究天子此番做法的因由,只顾着一颗心满满当当地装好了欢喜,盼着自己这后半生能一如所愿:但与萧郎作路人。

奈何,她的萧郎,却从未想过成全她。

出猎归来的太子殿下闻听父皇下诏为己选妃之事,连东宫都没回,搁下猎具,便直奔崇天宫而去。

他在崇天宫等了半日,将将入夜时,天子方自凌云殿归来。

萧邃在正殿门前迎候父皇,萧惊泽下了辇轿,缓步走来,远远见着他,英俊的容颜上便洋溢起一抹浅笑,就着月色看来,温好极了。

他将萧邃的一身装扮看在眼里,走至近前,免了他的虚礼,在他肩上拍了一拍。

“怎么,知道为父下诏给你选嘉偶,衣裳都来不及换,便特地来谢为父了?”

这句话一说,萧邃习以为常间,心里甚至还起了两分任性,可幻梦中的裴瑶卮,却已经惊诧得不成样子了。

多年前,她也曾见过萧惊泽数次,只是——

成帝英明神武,聪睿善决断。在裴瑶卮的印象里,他纵有平易之处,却一贯还是庄严不容玩笑的。

然而这样一位帝王,他对着萧邃,竟自称‘为父’。

为父……

轻轻两字,仿佛将这堂皇大殿变成了寻常百姓家,那般恬熙安然。

萧邃接过内侍奉上来的解暑汤饮,试了试温,觉着不那么凉了,方才进献于萧惊泽。

只是递上碗盏时,他的眉头却是蹙着的。

萧惊泽注意到这一点,轻笑了声,“哟,谁惹你了?”他说着,随手取了只茶盏过来,将自己碗中的汤饮倒了一半进去,随即又将碗盏递回给了萧邃。

萧邃接得自然。

他微垂着头,反复思量了许久,总是不好意思直接问父亲:不是说好了是裴家姑娘么?怎的一转眼,却又成了选妃?

“父皇,这广选太子妃,是否太张扬了?”好半天,他方才斟酌好了用词,说话时莫名带了点不欲直言的别扭,可双眼中却含着三两点急情,殷殷地攀望着父亲,提点般道:“孩儿记得,您之前说过,心中已有了主意的。”

裴瑶卮品味着他的急切,莫名想笑。

萧惊泽将茶盏里的汤饮一饮而尽,很是思量了片刻,回过头一脸疑惑地问:“是呢,朕就说忘了什么事么!只是……为父心里的主意是谁来着?为父记不大清了……”他看着萧邃,抬了抬下巴,“邃儿可还记得?”

萧邃记得。

萧邃不说。

父子两个稚气地对峙了片刻,萧惊泽忽然大笑起来,笑够了,方才揩了把眼角,感慨道:“哟哟,难得,真是难得!你如今长大了,可真是愈发少有这等好逗弄的时候了!”

裴瑶卮见着这一幕,有些无奈,不过她倒也忽然明白了,为何成帝与父亲裴稀会是挚友。

萧邃亦是无奈一叹,垮下脸色,干巴巴地问:“父皇,您下选妃诏,不会就是为了逗儿子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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