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曲皂罗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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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国祚,是不能、也断乎不会为小儿女情爱所左右的。

裴长歌的这句话,裴瑶卮记了近十年,却从未敢深思过。

大哥说,秦王生性多疑,且刚愎自用,难以容人,实非大位之选,而太子,纵然私德有亏,但于庙堂沙场,却建树丰奇,深孚众望。这天下只有交给这样的人,方有一统之望。

“蘅蘅,裴氏会记着太子给予的耻辱,但却不能做背君的臣子,更不能对不起天下百姓。”

马车在楚王府门前停稳,轻尘唤了她两声,裴瑶卮长长叹出一口气,下车的前一刻,她想,自己终究是辜负了大哥的嘱托的。

不日之后,宫中传出消息,司天台上奏,称潘贵妃此胎,不宜于帝宫临盆,否则恐于皇嗣运数有伤,故帝特下诏,迁贵妃于承阳宫待产,至皇嗣满百日后,再行回宫。

“司天台的奏表说得好听,不过百姓们却都不买账就是了!”轻尘去外头溜了一圈,回来之后,将物议说与裴瑶卮听:“如今,坊间都传,自潘氏回乡途中遇刺之后,皇帝不知怎的便生了气,而潘贵妃也是受了母族的牵连,才会先被夺了摄六宫事之权,紧接着,又为天子所弃,不顾其临盆在即,特意找了这么个由头,将之发配到那早就不招人待见了的承阳宫去的!”

嗯,裴瑶卮心说,这坊间传闻倒都是按着皇帝的心思来的,估摸着,这里头定然也少不了刻意地引导。

只是潘若徽……

难道真是怀了孩子,人也变傻了么?她怎么就敢相信萧逐,敢相信此一去承阳宫,她还会有风光回宫的一日呢?

轻尘想了想这阵子大大小小的事,疑惑道:“只是娘娘,潘氏遇刺的事,也查了有几日了,听说潘氏的车队眼瞅着就要到望尘城了,怎么此事上,倒还一直没个风声传出来?”

“急什么。”裴瑶卮剪下一段枯枝,不疾不徐道:“你也说了,这不还没到望尘城呢么。”

轻尘得了点拨,稍愣片刻之后,神色便缓和开了。

九月初时,风朗气清,朝中无大事,后宫、府里,也都平静。这日,裴瑶卮同萧邃就着梁周边界的情况聊了几句,便各自坐在书阁之中,一个看书,一个写字。霍然间,一道凉风刮开了身后的窗子,直冲她后脊灌来,裴瑶卮猛地打了个激灵,回头看去,天还是一样的晴,只是呼啸的风声,似乎格外大了些。

她眉间微蹙,不自觉地低喃了句:“山雨欲来啊……”

萧邃刚刚搁了笔,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沉思片刻,他将压在端砚下的一张纸抽了出来,纸上七个字,这连日来,都快被他给盯漏了。

“你过来。”良久之后,他将那张纸重新藏好,忽然启口唤她。

裴瑶卮愣愣地朝他一望,起身先去关严了窗,这才搓着胳膊走到他身边去。

萧邃蹙了蹙眉,将座位让给她,又给她摆好纸笔。

裴瑶卮不明所以,“写什么?”

“帮我默一段曲。”

恍惚间,裴瑶卮还当自己听错了。

萧邃又道:“《皂罗袍》。”

她双目微瞪,问道:“哪段?”

“良辰美景奈何天。”

“良辰美景奈何天?”裴瑶卮轻笑一声,回头看了眼笔墨,趣道:“殿下好兴致呀!我记得前些日子,司乐坊送了拨新乐妓来,不若传几个过来给您解解闷怎么样?说不定里头便有精于昆曲的呢!”

“叫你默就默,哪来这么多话。”

他撂下这句,转头便出去了,裴瑶卮撇了撇嘴,虽则闹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拿起了笔,落下了一纸姹紫嫣红。

萧邃去内殿取了条披风来,他脚步快,回到书阁时,裴瑶卮那最后一句‘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才起了个头,他往书案上一落眼,正好看到了她拿笔的左手。

左手,果然,清醒之时,便是左手。

最后一笔收了尾,她搁笔之间,忽觉身上覆上了什么东西,垂首一看,却是条玄色的披风。

他的披风。

她脸上一热,微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萧邃倒像没这回事儿似的,只去看她的字。

良辰美景奈何天,与她右手笔下,那句良辰没酒奈何天,中有五个一样的字,没有一道相似的笔锋。

“我记得那日曾看你右手握笔。”他将纸稿放下,状似无意般道:“这世上,左右手皆善书的人,虽不在少数,却也不常见,我眼中所见,你还是第一个。你这左手的字,已经可与书法名家比肩,却不知右手如何。”说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还是这阕《皂罗袍》,再用右手写一遍,我看看。”

唔……原是跟这儿等着我呢……

裴瑶卮头皮有点发麻,这会儿若说右手不会写,恐怕是来不及了,若是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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