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众口铄黄金(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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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激起千层浪,何太医话音未落,整个正殿便沸腾了起来。

妃妾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捂嘴惊呼,有的花容失色,还有那往日受惯了贵妃欺凌的,此刻都忍不住朝她投去恶狠狠的目光,心里多是暗道着解气。

“什么银簪有毒!你胡说八道!”梁烟雨怒极,一巴掌拍在案上,随手抄过了茶盏便往何太医身上掷去。

可怜何太医跪在那里不敢闪躲,被泼了一脸茶水不算,额上还被碎裂的瓷片划出了一道口子。

萧逐冷斥道:“放肆!”

他说话间,裴瑶卮皱着眉,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连忙上前去帮何太医收拾。

梁烟雨早已顾不上萧逐的怒火,事到如今,她算是明白了,今儿晚上这出儿,多半是皇后冲着自己来的。她这会儿所思所想,尽是如何撇清自己。

“表哥,这何太医定是受了皇后指使来污蔑臣妾的!”她再度跪在萧逐面前,急切辩白道:“表哥您细想想,皇后这话根本就难以自圆其说啊!臣妾送的本就是银簪,又如何在簪上涂毒啊!”

是啊,本就是银簪,又如何能涂毒?萧逐亦不解何太医此言,正要发问,却见身边,裴瑶卮怠怠地一拂衣袖,缓缓问:“贵妃,本宫说什么了?何谈自圆其说?”

闻言,萧逐看向梁烟雨的目光,又多了十分厌恶。

何太医捂着头上的伤口,赶忙道:“陛下、皇后娘娘容禀!并非是微臣信口雌黄,而是这银簪上,事先先被漆了一层极薄的油蜡,而后再涂以砒霜,如此一来,砒霜并不与银簪直接接触,乍然看去,自然发觉不出异常!”

有宫妃听了这话,不由惊叹:“……好歹毒!”

绣星似乎想到什么,忽而面露惊恍之色,“是了陛下!奴婢想起来了!”她急道:“晚膳时,娘娘净过手之后,见这银簪放在小案上没收,便亲自动手将之收在了锦盒里,再交予奴婢去放起来的!想来就是那时候,娘娘手上沾了砒霜,以致后来服食点心时,便也一起将那脏东西送进了口中!”

梁烟雨瞪着眼,气息一阵长一阵短,她一手抓紧了自己的心口,一手指尖颤颤地指着绣星,“你们主仆……你们……你们害我!是你们做局冤枉我!”

“陛下,”忽然,旁观已久的秦瑟淡淡启口,她的目光掠过裴瑶卮,最后定在萧逐身上,与他谏道:“不如让太医查一查皇后娘娘晕厥前所穿的衣衫,还有长秋宫的桌案、那装着银簪的锦盒?”

“淑妃娘娘这话公道。”吕美人也赞同道:“若然只有皇后娘娘指尖沾了砒霜,那说不得,贵妃娘娘这冤枉还真喊得应该,可若是,但凡这银簪所触之处都染了毒——甚至承徽宫内,也有沾了砒霜的痕迹,那……”

悯黛冷眼一瞟梁烟雨,轻声接过吕美人的后话:“那贵妃娘娘,就是辩无可辩了。”

萧逐转头看了裴瑶卮一眼,见她神色淡漠,隐隐含着倦意,却对这个提议丝毫不惧,他便轻轻‘嗯’了一声,着孙持方领着何太医与绣星,在这长秋宫中,将那银簪可能触碰过的地方一一查验个遍。

未几,何太医回来复命,只说,从皇后娘娘换下来的衣衫袖口、到装着银簪的锦盒,再到暖阁里的小案等处,或多或少,都查出了沾染砒霜的痕迹。

“……甚至连绣星姑娘等人的身上,还都有少量的砒霜残留,陛下,想来这长秋宫上下,是亟待一场大洒扫啊!”何太医忧心忡忡地叩禀。

殿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梁贵妃,”萧逐重重压下一口气,拧眉看着梁烟雨,一字一句问:“你还有何话说?”

“臣妾冤枉!”梁烟雨涕泪涟涟,一味苦求道:“表哥!表哥您要明察!臣妾没做过!臣妾对这些一无所知啊!皇后——”她双眸发狠,如利剑一般朝裴瑶卮看去,怒道:“表哥,定是她,定是她为我揭发她与楚王私情之事记恨于我,这才联合了这老东西设局陷害我!表哥!您是最了解烟雨的,烟雨从小到大都是最听您的话的,您知道烟雨是不会做这些事的!一定是她,是这个贱人——”

“够了!”

萧逐怒喝一声,将梁烟雨吓得一缩,但见她花容之上泪痕点点,一张脸憋得通红,显然是将许多尚未发难完的话,都生生憋在了嗓子眼里。

“孙持方!”

孙持方闻声上前,便听萧逐冷冷吩咐道:“带人去承徽宫,给朕搜!”

孙持方急急领命,亲自带着几个小太监,匆匆便往承徽宫赶去。

天色已经很晚了。

大概,过会子的早朝也要推迟了罢。裴瑶卮默默地想。

忽然,在梁烟雨的哭诉声外,响起了一丝响动。悯黛蹙了蹙眉,目光细细扫过殿中诸人,最后落在了跟着梁烟雨过来的一个小宫婢身上。

她正想着开口,孙持方回来了。

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从承徽宫中搜出来的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纸包。

“启禀陛下,老奴从贵妃娘娘装衣裳的箱子底下,翻出了此物。”

萧逐朝那小纸包扫了一眼,目中依稀可见厌烦,“给何太医看。”

何太医恭敬接过,以银针一试,当即禀道:“禀陛下!此物乃砒霜!”

与他这话一同落地的,还有一先被悯黛盯上的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软倒在地,给众人吓了一跳,有人不悦道:“哪个这般莽撞?”

孙持方一使眼色,便有两个机灵的小太监去将那宫女拉扯到了众人面前,悯黛看清了她,便同萧逐道:“陛下,臣妾适才便见这丫头一副神思不属样子,正想问问她呢,可巧孙公公便回来了。”

萧逐一眼看去,便知这是梁烟雨身边的人,他淡淡问:“在宫里当差多久了?可知御前失仪,是什么罪名?”

宫女跪跽在地上,神色惊滞,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半天才喃喃道:“回,回陛下……奴婢,奴婢欢儿,在承徽宫当差,已有三年了,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三年,嗯,那看来是打从梁烟雨进宫封妃,便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萧逐暗自想道。

他目光发沉,默了默,正待细问,不想欢儿却忽似醒了梦魇一般,回过神来,猛地扑跪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陛下恕罪啊!皇后娘娘恕罪啊!”

她声嘶力竭:“是贵妃娘娘——是贵妃娘娘吩咐的奴婢,让奴婢在给皇后娘娘的银簪上下了毒,奴婢原本不敢也不愿,禁不住……禁不住贵妃娘娘拿奴婢全家老小的性命要挟,奴婢……奴婢没有办法,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啊!”她一边说,一边绝望至极地不住叩首,“奴婢罪犯滔天,愧对皇后娘娘、愧对陛下!求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啊!”

当孙持方呈上砒霜时,梁烟雨以为,情况不会更糟了。

可显然,她错了。

“你这背主求荣的贱蹄子!你也来诬陷本宫!”她愤而起身,一脚揣在欢儿身上,手里一个劲儿地扭掐捶打她:“好啊!好啊!长秋宫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叫你做下这般无耻下作之事都不带脸红的!”

“娘娘,事到如今,您就实话实说吧……”欢儿承受着她的拳打脚踢,害怕得浑身发抖,嘴里劝道:“皇上仁慈,只要您肯说实话,皇上是不会——啊!”

话未说完,便见梁烟雨从地上拾起了一方碎瓷片,径直就要朝她颈上扎去——

亏得欢儿警醒,慌乱之下往旁侧一闪,那瓷片擦着她肩头过去,淡色的衣衫瞬时便被鲜血染透了,好在于性命却是无损。

见此一幕,萧逐再也坐不住了,他大步上前,一巴掌扇在梁烟雨脸上,口中怒道:“你这贱妇!朕就在这里,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那头,裴瑶卮也站了起来,喊了声纺月,纺月会意,连忙去照管欢儿。

梁烟雨瘫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哭声阵阵,“表哥,烟雨是冤枉的……烟雨真的是冤枉的啊……”

萧逐动了大气,负手转身,不欲多看她一眼。

倒是裴瑶卮,在绣星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了梁烟雨面前。

萧逐本不愿她同梁烟雨接近,在她走近时拦了一下,却见她摇了摇头。

她在梁烟雨跟前站了一会儿,取出一方素白的帕子,缓缓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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