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加入书签

好消息是,子佩没在那边认识什么日本小姑娘,但他去了几次之后,也就对这个陕西山沟儿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原因要追溯到他姥爷家。他姥爷姓鹤川,是大家族出身,住在东京周边。那时候日本人生活水平普遍比中国人高,有钱人就更别说了。子佩回去省亲时就住在姥爷家,他姥爷家就是那种传统的日式院子,房子大,院子也大。卧室的推拉门一开,正对着池塘。子佩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院子,要说不受触动也不太现实。

子佩第一次回去是在夏天,刚好赶上庙会,他妈妈带着他和姐姐去了一次。当时天气很热,人又多,周围挤满了穿着浴衣叽里咕噜说话的日本人,子佩什么都听不懂,也就更害怕,紧紧地抓着他妈妈的手。

冯太太被留在中国时大约六七岁,会说日语也能记住事了。她甚至有点弄不清楚这是深藏在自己记忆里的事情还是她养父母讲给她的,她记得自己似乎看见了母亲被杀的画面。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然后她母亲就倒在了地上。她本应就是下一个,可她父亲却又下不了手了。于是把她扔在那,让她自生自灭。如果不是婚姻出问题了,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回日本。

由于这个原因,周围的人讲的什么她能听懂七八成,也能自信地跟小贩交流:“我要这个,小份的,别放芥末。”她看起来、听起来就像个地道的日本人。

子佩也在这次庙会上大开了眼界:琳琅满目的日本零食,净是些他见都没见过的高级货。不光味道好,样子也漂亮,一番对比之下,以前那吃的哪能叫零食啊,长相又土又笨的,味道也不尽如人意。

吃的只是开了个好头,压轴戏在最后:烟火表演。子佩是第一次看到那种五颜六色、能蹿上天的烟花。在国内唯一称得上是烟花的只有拿在手里,点燃之后噗噗冒火星的仙女棒,一般能燃半分钟;再就是过年放的鞭炮,这个时间长一点,断断续续地噼里啪啦十几分钟,炸出一个个火星,最后剩下一地红纸和满鼻子的硝烟味,放的时间长了还会耳鸣。但这次不一样,子佩不知道它放了多久,他只是一直抬着头,结束时脖子酸得厉害,少说也要有个小三十分钟。烟花在天上炸开又消散,就跟五颜六色的星星似的。这应该是一个重要转折点——于子佩来讲。这时候他一开始来日本的紧张全被冲没了,他真想留在这。这不是一个因一时激动而产生的想法,子佩即便在回国之后,也常常想起来。

而自从那次省亲之后他就对寒露冷淡了起来,倒不是针对寒露,他对所有事都冷淡了起来——不好好上课,不写作业,逃学,劣迹斑斑。在家里也渐渐嚣张了起来:和母亲吵架,吵完就跑出去,晃到很晚才回来,顺便也不写作业了。寒露一开始有点受打击——这种事总的来说就是很打击人。子佩学坏了,略微让人难以接受;子佩不太跟他玩了,冷淡他了,十分让人难以接受。

寒露一开始还心怀希望,甚至头几次子佩和家里人吵了架跑出去都是他把人找回来的。但时间一长他也不得不认清现实了,冯子佩似乎在学坏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如果仅仅如此还让人勉强能接受,但子佩在言行举止之中偶尔又会暴露出自己对于这个陕西乡下的真实想法,又鄙视又嫌弃,他基本上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日本人,唯一的问题就是该什么时候去日本。

不过两个人还是会一块走回来,之前提到过,他们都没什么朋友,只能依靠彼此。但子佩很少来找他玩了,他们之间互相串门的频率降低到了接近零,偶尔子佩会跟他姐姐过来,只不过过来了也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寒露数次想拿出气势来,干脆和子佩就此别过,不过重新交朋友太费力气,况且他早习惯了,一有什么好东西就要拿给子佩看看。他们俩这样不温不火地相处了两年,没有以前那样如胶似漆,可现在子佩要走了,他在心里又不舍起来。

绕了一圈,让我们再说回磁带和邓丽君。寒露拿了磁带,献宝一样地找到子佩,叫子佩过来听听。只不过第一回就让人家一口回绝了,子佩的理由是要准备的东西太多,还没收拾好,自己没时间。

寒露一开始还算好说话,甚至都能说是善解人意了。他对子佩点点头:“我明白,能理解,毕竟相当于是搬家,还是你自己的事更重要,等你有时间了再来。”于是寒露过了几天又邀请了一次,是周五的时候,趁着父母都上班去了家里没人才敢把磁带拿出来。而子佩还是一番照旧的说辞,说自己没时间,要收拾行李,诸如此类的一堆破事。寒露毫无意外地炸了,这次他可没再善解人意——之前提过,寒露脾气算不上好,喜欢发火,爱使小性儿,稍有不满意就要天翻地覆地闹腾。

所以毫无悬念的,在两次抛出橄榄枝都碰了壁之后,寒露暴跳如雷,先是一长串的牢骚,说冯子佩你就是不想来,至于吗,你有什么万贯家财要收拾一个月啊,看能去日本把你美的。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