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庄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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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我……”陆识忍在脑海中艰难搜罗词汇,结果是一片空白;本该立刻推开身上的人,可他也不愿意这样做。

他面无表情地保持亲吻其额头的姿势,将手足无措的机会让渡与他的哥哥。

卑劣的家伙。

可是陈凌却不在意似的,只顾把陷在淤泥里的脚拽出来:“你别动啊,胳膊借我一下!”

他拔鞋子时微微低头,腰部与大腿一齐用力,上半身因此再次扑进陆识忍的胸膛,乱糟糟的头发蹭过少年干燥的嘴唇。

“呼……这只鞋子算是没用了,可恶,袜子也好脏!”嘀咕埋怨一通,陈凌的左手转搭在陆识忍的腰侧,弯腰脱下浸满污泥的袜子,将右脚裤腿卷至膝盖。

陆识忍全程沉默不言,仅仅在陈凌打算赤着脚继续走路时,不禁向前一步拉住他的手。

陈凌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猛地甩开他,遥望远处山脉半晌,回过头很有些困惑地问道:“你、你做什么?!”

陆识忍轻描淡写地提及天气,“我背表哥走路吧,一会儿还会下雨,着凉就不妙……”

“……好罢,这可是你要孝敬我的,不是我逼你。”他的哥哥是心烦意乱了,全然忘却自己方才还在争取为人兄长的尊严,如今反倒纵容、允许荒唐的提议进行下去。

“嗯。我是自愿的。”

陈凌心脏砰砰跳动,不由低声轻笑,把另一只雨鞋也脱了,用两方素帕擦净右脚脚背与脚腕,跳趴在陆识忍的背上;两人一样高,他少不得蜷缩双腿、脸颊紧紧贴着对方宽厚的肩背。

“能走吗?”

“嗯。”

“你蹲下去些,我要掉下来了。”

“嗯。”

“下巴上怎么弄的?是下午坐车的时候、因为我么?是我弄的?当时还看不出痕迹。”

“嗯。”

“那我怎么赔你?”

“嗯……陈凌,你别动!”

陈凌大笑,呼吸喷在陆识忍的颈窝处,“下次还敢敷衍我么,嗯什么嗯?你既不说话,我只好先替你把淤青揉开——哎哎,等等,我不动了,不动了——陆识忍!我要掉下来了!”

田埂旁教雨水洇湿的鲜嫩野草拂过陈凌几乎垂在地上的脚,有些痒,捎带丝丝凉意。

他渐渐止了笑,双眸熠熠生辉,牙齿在饱满的下唇上轻轻碾磨出一道绯色。

陆识忍从没有背过人,动作姿势都笨拙,几次害陈凌滑下来,泥巴和脏水溅满两个人的裤腿与衣袖。

等他们快到村庄时,陈凌总算能安稳地趴一会儿。

暴雨将至,风停云低。

他单手搂着陆识忍的脖子,伸出另一只手接雨,突然想到什么,和陆识忍小声咬耳朵:

“你是不是亲到我了?嗯?——喂!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陆识忍,我开玩笑呢!”

“那、表哥要亲回来么?就像之前推我下水一样?” 狂风骤雨的深影凝在灰黑色瞳孔上。

“推你下水一样——不、不,混账!我……”

陈凌眼看着陆识忍和自己说了什么、独自往不远处的草房子走去,他却再没法集中精神听清哪怕一个字。

他晓得自己没有发烧,可曾被表弟碰触的额头仍旧滚烫。

他想:喔,大抵是今天的风不够凉快。

许家庄佃户赵义忠家。

赵义忠的女儿坐在灶毗间(带土灶的厨房)的长条凳上缝鞋垫子,见父亲又拎走两桶热水,好奇道:“爸爸,陈少爷哪里要用这样多的水?他是什么样子,丑不丑,胖不胖?”

赵义忠满面红光,笑呵呵地回答她:“阿敏你不要乱讲。本来我就想定是他来收租,后又听说是陈太太——唉,还好她没来!个女人家,就算是浙安沔府出身的大小姐,也不好抛头露面嘛!真是牝鸡司晨!”

“女人怎么了……嗳,那他到底什么模样?是不是腰上挂个大荷包,镶一口金玉牙?”

赵义忠没搭理她,冷哼一声,提着水桶就出去了。

某乡绅在此地有个带影壁的一进四合院——乡绅神往首元已久、现已举家迁往上沪石库门,陈太太前两日便派了下人来打扫原就租好的院子。

现仅有三个做粗活的老妈子在。

陈凌和陆识忍洗过澡,坐在地方局促的廊下吃晚饭。

一张擦出木板原色的小方桌。几碟子素菜,酱色炒排骨,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有只六边形瓷盅里盖着过水的嫩玉豆腐。

赵义忠的儿子拿毛巾擦着手,直说饭做得不好,还请少爷多担待。

“呃是呀,陈少爷,十里八乡的人家办红白喜事都顶爱叫我家老三去配菜的,可这些东西呀,啧啧,真比不上城里。”赵义忠自说自话,见陈凌不开口,便觉尴尬。

陈凌吃了一碗浓白鲜美的鲫鱼汤,漱口洁面完毕,轻轻点头,“今天下了雨,天黑的早,我们来的匆忙,辛苦你一家忙前忙后了。收租的事,不用急,等明天白管事来了再讲。”

“喔,没什么的。嗐,我就是看看少爷你。”赵义忠转而夸陆识忍,“这位是少爷的兄弟?真是俊的,芝兰玉树欲使之生于庭阶——”

陈凌笑笑,“我和他可不在一个庭阶里。要是我在谢车骑家,他只好去阮嗣宗手里。我们是天南地北不相及的两个。”

赵义忠听了哈哈大笑;他的儿子虽摸不着头脑、也跟着笑出一脸耿直的褶皱。

饭后两人各回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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