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2 / 2)
那里总是有盛宴,酒麻醉着人也收买着人,他们微醺的眼睛在杯中看见了前途无量。
与此同时你在家中安静地写谏书,你的儿子在一旁给你磨墨。你宽大而洁净的案上总有一杯热茶在暖暖地蒸腾出白色的水雾,那是这个简陋的屋子里唯一施放出暖意的东西。你的身体已经很单薄了,单薄到让我担心它能否抵御这个冬天的寒冷。但你从来不曾担心过。你的沉静让你看起来象个君王,尽管你的宅子看起来远远不配属于一个丞相。
你一封接一封的谏书终于让孙权找到将他的忌惮附诸实施的决心。其实这种忌惮,从他第一眼看见你那袭白袍掩盖不住的光芒时,便已经存在了。四十年,四十年他看着你一天一天沉默又一天一天辉煌,他在需要的时候用上了这把剑但在不需要的时候他便想把这种锋利除去。他和你一样聪明,不过你的筹码上没有自己。一开始没有人想到他能够超越他的父兄但实际上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超越便远远胜出。他走得比英雄更远,他是枭雄。
那里总是有盛宴,酒麻醉着人也收买着人,他们微醺的眼睛在杯中看见了前途无量。
与此同时你在家中安静地写谏书,你的儿子在一旁给你磨墨。你宽大而洁净的案上总有一杯热茶在暖暖地蒸腾出白色的水雾,那是这个简陋的屋子里唯一施放出暖意的东西。你的身体已经很单薄了,单薄到让我担心它能否抵御这个冬天的寒冷。但你从来不曾担心过。你的沉静让你看起来象个君王,尽管你的宅子看起来远远不配属于一个丞相。
你一封接一封的谏书终于让孙权找到将他的忌惮附诸实施的决心。其实这种忌惮,从他第一眼看见你那袭白袍掩盖不住的光芒时,便已经存在了。四十年,四十年他看着你一天一天沉默又一天一天辉煌,他在需要的时候用上了这把剑但在不需要的时候他便想把这种锋利除去。他和你一样聪明,不过你的筹码上没有自己。一开始没有人想到他能够超越他的父兄但实际上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超越便远远胜出。他走得比英雄更远,他是枭雄。
那是个繁华的年代,比起四十年前的江东,这里的田地更茂密,城市更繁华。一条宽阔的江,和你的名字一起,作为东吴最稳固的城墙存在。人们在这道墙后面幸福地生活着。觥筹交错,天下太平。
那是个彷徨的年代。所有人都不知道,终有一天这个天下将收入谁的囊中。战争之间的等待是最可怕的,没有了厮杀,人们开始有更多的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这种等待已经太长,于是他们将一腔热血洒在墙后的人身上,将杀敌用的剑架在自己人脖子上。
当你对着中使送来的诏书吐出第一口鲜血的时候孙权在白玉的池子泡着,有御医将一条一条黑色的水蛭贴在他身上,据说那样可以治轻微的中风。你们都老了,死亡不过是朝夕间的事情。但你们都不可以就这样死去。因为他是君王,他要控制一切包括他死后的世界;而你的结局,不过是所有功高盖主的人都会有的。
可是非如此不可吗?
——非如此不可吗?
昏茫的灯在寂静的宫中幽暗地浮着,孙权在漂满了菊花和草药的池中惬意地躺着。他的眼闭着可他仍警惕地注意着太医的一举一动。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养成了对身边人过度的疑心。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完全相信了你的忠诚。
——那么,非如此不可吗?
他可以相信你的忠诚但他不能相信自己。那一年天下人都知道了魏有个功高盖主的臣子叫司马懿。他对曹氏表现得绝对忠心但人们都从他那两个儿子和只爱游玩嬉戏的曹芳身上嗅除了一些不安。他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在自己身上重演。所以,你注定要做那块千秋路上的基石。
我想这个结局你早已预料到,当你从战场上下来,却始终不愿意离开人生这个战场的时候,你就注定了要承担战死的命运。可是当结局来到的时候我还是能看见你的愤懑你的伤心,这一次你还是没有幸运。整整一生,你都不曾邂逅过幸运。
你死的那晚是个风雨交加的夜。你对着孙权送来的诏书吐出了最后一口鲜血。然后你清澈的眼睛、你温和的笑容终于永远离开。你的身体曾经很美丽,和你的灵魂一样美丽。可在那一夜,它猝不及防地衰老,死去的你轻得如一片飘落的树叶。
你闭眼的那一刻天边有流星划落,那时孙权在宫中也看到了这颗星星。他突然想起第一次把华盖覆在你头上,那时阳光如水,你们相视而笑。当他想起这一切的时候,他忍不住叹息。树影挡住了他满布皱纹的脸,因此我看不清他的眼角是否有泪。
你死后五年,他在他尚能象正常人一样思考说话的最后时刻,废掉了太子,逼鲁王自杀。
那一年司马氏巩固了他们在魏国的绝对统治;
那一年蜀国的姜维在苦苦思索着如何用最后一点残存的兵力牵制魏,让那个行将就木的国家苟延残喘;
那一年吴国的人们已经不愿意想太多,他们宁愿以为这个国家的城墙没了你仍可以屹立不倒,他们宁愿躲在宽阔的江后过朝生夕死的生活。
而属于你的那个温和、坚定的时代,挣扎到你死去的那一刻,终于结束。
两年后孙权也死了,死的时候他已经无法说话,因此没有人知道他死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历史在血色与杯掾又蹒跚地走了二十九年,吴国终于被灭。在操着北方口音的士兵出现在江南的时候,没有多少人觉得意外。
一切的一切都会过去,所有的所有的,无论寂寞繁华,无论红颜白发,终究归于风中的游尘、发黄的书页上的文字。然后没有吴国,然后没有晋,没有金戈铁马的年代,没有那个白衣飘飞站在东川的山上看着底下火海的,有着明亮眼睛和自信笑容的都督。也许偶然还会有人想起,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遗忘。
而此刻,我站在江东的土地上,放眼四望,红尘茫茫,不由泪流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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