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玉殒香消(1 / 2)
屋子很静,屋角的铜漏叮咚一声轻响,也没有打破这静寂。
帘帐静垂,掩住一个深色的身影。
那身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仿佛凝固在这片宁静中。
时值午后,阳光软软的透过花格长窗洒进来,铺洒出一派灿烂。
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副迷离的画,迷离得她不忍触摸。
“爷,大姑娘来了……”
晴雪带着哭腔轻唤一声。
那身影似是抖了抖,缓缓转过身来……
程雪嫣一下子捂住嘴,死命阻住就要冲口而出的哭声。
那是她的哥哥吗?英俊的脸暗淡无光,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片迷茫,仿佛到现在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下巴上竖着寸长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战栗。
她几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试图给他信心与勇气,却发现自己也抖得要命,抖得都不知该说什么。
“你能救她吗?”程仓翼似是梦呓般的喃喃着。
床上的人异常安静,安静得就像……
程雪嫣屏气凝声的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樱子红的金线鸳鸯被面下的胸口极细微的起伏着。那张脸依旧很美,很精致,此刻焕发着安详的神采,仿佛是在做一个极美的梦,只是……那么白,白得几乎透明,好像只要吹一口气就会散掉。
晴雪不声不响的走过来,流着泪,轻轻掀开被子……
天啊……
程雪嫣差点惊叫出声,只睁大眼睛看着晴雪抽去那血淋淋的丝绵,又换上一条干爽的棉布。
程仓翼嘶哑干涩的声音再次朦胧响起:“能救她吗?”
他的脸上丝毫不见任何震惊之色,也没有焦虑,目光落在她脸上,却好像穿过了她飘到不知名处。
哥哥……他已是知道对于眼前这条正在不断流失生命气息的身体任是谁都再无回天之力了吗?
经此一动,曲乐瑶似是恢复了些许知觉,轻轻呻吟了一声。
她的声音是那般微弱,仿佛只是叹了口气。
程仓翼却突然被惊醒,急忙唤了声:“乐瑶……”
那两只长着老茧的大手紧紧的攥着那纤弱无骨的素手,似是要把浑身的力气传给她。
曲乐瑶动了动唇,仍是叹息,程仓翼却急忙说道:“是的,雪嫣回来了,来看你了……”
唇又动了动。这回程雪嫣看清楚了,连忙道:“是公主让我回来的,你再坚持一下,大夫就要来了……”
多么脆弱的谎言,却是说得如此坚定。
曲乐瑶的唇边浮起一丝笑……小巧的唇依旧那般好看,却失了往日细瓷般的光彩。她终于真正的叹了口气,又费了好大力气,睁开眼睛。
清亮的目光似蒙着层雾,可是抵挡不住虚弱却执着的爱意,那么留恋的在程仓翼脸上缱绻着,又缓缓移向她,颤抖的抬起手,又轻飘飘的落下,尖细的手指颤颤的指着她身后。
那是个檀木衣柜。
她走到衣柜前,轻勾门上的鎏金小环,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衣服,其上有个包裹,用锦罗包得整整齐齐。
她拎出来,沉甸甸的。
试探的看向曲乐瑶,见她露出笑意,似是听她调皮说:“就你最知道我的心思!”
那还是回门那日,她拉着自己的手说道……恍若昨日。
将包裹拿回床边,在她的示意下打开……
竟是两摞鞋垫,看那尺码,都是做给程仓翼的,其上均绣着并蹄莲,花下是鸳鸯戏水。
程仓翼看了一眼,眼底火烫如灼。
曾几何时,他每每回来都看到她在绣鞋垫,而且似乎总是绣着那一副。他只当她是无聊时的消遣,也奇怪为什么一副鞋垫绣了这么久都没绣完,却原来……
他几时在意过她?从新婚时的冷落到醉酒误事后的回避,他只固守着自己的心,却不想伤了她的心,更想不到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也会为她的一点点细微的喜怒而牵了心神,在发呆瞭望之际,目光会不知不觉的落在她身上……
他对她……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也不愿细想,直到一切猛的向他砸来时,他方发现心是那么痛,痛得仿佛要被人剜去一般。他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化作一股股的血水离他远去,却是无能为力,眼下只能用一只手去挽留她,可是她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轻飘,以往快乐温柔的眼睛此刻充满悲戚,总是趁他不注意偷看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执着却空洞,仿佛知道自己就要离去一般,那般痴缠而大胆的看着他。
他就要失去她了……是吗?
那并蒂莲花,那戏水鸳鸯,分明是她的痴情,她的梦,可是他亲手打破了它们,如今竟是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这是上天对他的无情的惩罚吗?
心底剧痛。
她的唇动了动:“够你穿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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