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瘦西湖上的扬州名士(1 / 2)
二日一大早,齐粟娘起了床,穿了那身半旧湖绿喜鹊葱绿碎花腰系巾,陈演亲手给她梳了渔婆髻,挽上碎花头帕,一面笑一面吻着她道:“这般标致的船娘,瘦西湖上哪里又有?”
齐粟娘欢喜笑道:“你就穿一身青衣葛袍,咱们带上茶具、茶点,我给你撑船煮茶,别人只以为是穷文士雇船游湖,再想不到是我们的。”
陈演大笑点头,换了衣裳,带着小连提了食盒、茶具、避雨避寒的衣物,留下丫头们看家,在后宅小荷花塘边上了小画舫,齐粟娘执着青绣:在岸墙上轻轻一点,小船儿便顺水而去。
双飞燕的小画舫,只及连家大画舫的三分之一大,三丈来长,两丈来宽,中间一个小舱,舱顶覆着棕盖,两面敞着红漆雕格窗,前后开门,门窗皆帘青纱垂挡,极是雅洁,可坐七八人。
小连十六七岁,生得壮实,向来稳重,是陈演的跟马小厮,如今也扮作青衣童,一脸欢喜,在船?红泥炉上引火煮茶。
陈演站在船头,着齐粟娘卖力撑船,笑道:“粟娘,我会,你坐舱里歇着去。”
齐粟娘正是兴头上,咯咯着道:“哪有船娘坐舱里,客人来撑船的?客官,这是顺流,半点也不累。”
陈演哈哈大,撩起衣摆,坐在了船头,含笑看着齐粟娘折。
小画舫从北门而出,驶入城外瘦湖,正是四月末春光大盛之时,两岸百花齐放,绿柳成荫。
瘦西湖上画舫极多,富巨家大画舫不说,便是船娘所撑小船便有上百,罗帷翠屏,稠叠围绕的艳丽妓舫更是处处可见。
又逢四月芍药花会。郊外港里驶出数十花船。船前船后以瓷缸瓶洗之具载满鲜花。五色缤纷。争奇斗艳。当真是十里飘香。
粟娘到得扬州半年。方是头一回出来游湖。看得这般繁华景致。极是喜欢。频频对陈演甜笑。陈演时常与官坤名士在湖上应酬。到底是为公事。不得畅意。如今娇妻在侧。笑面如花。自是快活。虽有隐忧。也已抛之脑后。
一路驶到了北郊虹桥。已是近午。齐粟娘将船停在岸边。虹桥码头十余个。早已泊满画舫、少飞、平底、乌蓬、丝瓜架等各类船只。岸上地醉白花、治春社、会芳园等有名地酒楼食肆挤得人山人海。尽是逛花会赏春地游客。
小连上岸挤进人群。买了沿堤叫卖地果子、鬼蓬头、三丁包子、黄桥烧饼提回船上。三人就着船?上煮好地绣叶清茶。吃了个大饱。
齐粟娘心满意足。撑了一上午地船。也有些累了。小连避到了船尾洗刷茶具。她便摸着鼓鼓地肚子。窝在陈演怀中休息。陈演一面摸着她地头。一面轻笑。“这会儿不生我地气了罢。昨儿晚上。你又哭又闹地。我可是慌了神……”
齐粟娘翻了个身。看向格窗外地碧波水面。嘀咕道:“你要早带我来。我会闹么?这年头。我又不能光带着丫头出门撑船玩……”
陈演听她叽叽咕咕,不禁失笑,见得舱门青纱低垂,珠帘摇曳,低吻在她唇上,含糊道:“昨儿都行到半路上了,你一生气便把我推开,哄了你半晚,也没能……”
齐粟娘羞笑着轻轻推他,“小连在外头,这是河上呢……”
陈演缠了她半会,在她耳边悄声道:“回去,今儿下午我不用去前衙里,我
齐粟娘咯咯笑着,“那我还要撑回去……”
陈演笑着扶她起来,“我去解缆绳。”
齐粟娘走到船头,执了青竹,一边用手指梳理有些散乱的鬓,一边笑看陈演解缆绳,突听得邻船传来唱吟之声:“扬州好,妆就下层楼,罗汉高偏称稳,渔婆小勒最风流。那道懒梳头。”
齐粟娘一愣,侧头看去。邻船也是个船娘撑着地小画舫,船头站着一个青衣葛袍的清奇文士,一手提着支小酒壶,一手执着酒杯,含笑看着她。舱里还有三四文人,俱在饮酒,听得他吟诗,哄然叫好:“韦兄绝妙好词,道尽湖上船娘风姿,当浮一大白……”
齐粟娘隐约听出有些调侃意味,却不是很明其意,陈演方把缆绳解到一半,面色一沉,腾然站起,瞪向邻船,船尾小连也站了起来,只等着陈演眼色,便要叱骂揍人。
齐粟娘尚是头回见得陈演怒,惊了一跳,上前抓住陈演的衣袖。
那文士似是未察觉陈演的怒气,尤是笑看齐粟娘,摇头晃脑,“青:三尺,掩映碧流,淡妆素服别有趣,绰约丰姿绝可怜……”
齐粟娘见得他船上人多,不想陈演打糊涂战吃眼前亏,忍不住拉着陈演问道:“陈大哥,他是在调戏我么?”
齐粟娘不太明扬州风俗,陈演却是举人出身,又时时与扬州文士交游,知晓他们的雅痞。湖上船娘虽多,率多粗衣粗貌,间有一二容貌娟好者,便有文士觉其楚楚动人,别有风趣。兼且贫家船娘甚是爽朗,;州诸子,最爱与般娘调侃,不过是赏花赏
,倒也无调戏之意。似齐粟娘这样地姿色,在船娘无二了,自然易得文士注目。
陈演生性豁达,但为官已久,难免有自重自高之心,便是易装便服,自家的老婆也容不得别人多说一句。他原已是气得面上变色,要过去找茬,听得齐粟娘这一问,却是愕然,怒气一泄,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是,他是在夸你呢……”
其时,邻船舱里的文士们亦走了出来,便有两人看着陈演愕然笑道:“原来是府台大人,府台竟也是这般雅趣风流……”
陈演一愣,转头看去,连忙拱手道“原来是板桥居士,冬心先生……”
众文士听得父母官在此,纷纷唱名施礼,又见府台青衣素服,独自游湖,大得山水真趣,不免另眼相看。陈演听得各人名号,俱是扬州名士,天生傲骨,好几位连平官府节宴都不屑出场,一直未见庐山真面目,今日得见,也不禁欢喜。
众文士邀约陈过船饮酒赏景,自没想到此船船娘仍是府台夫人。陈演为免物议,也不能告之,更不便驳了扬州名士地面子,想着不过是邻船,便也欣然领命。
邻船上自有小厮、童上重置佳肴风物,陈演亦命小连上岸去打酒,悄声对齐粟娘道:“我过去喝几杯,和他们说说话,便。”
齐粟娘见得没怒,已是松了口气,她自觉孤诺寡闻,但那船上几人的名号竟都听人提起过,知晓是扬州鼎鼎大名之人,轻笑道:“你不用管我,随意就是。我回舱里睡一觉,你只记得别喝太多,免得散席时记不起我,把我丢在这里,自个儿走了。”
陈演哑然失笑,轻轻捏了捏她的,看着她入舱里,将舱窗舱门关得严实,方转身过了邻船。
齐粟娘因着上午累了,胧间只觉湖水轻荡,如在摇篮之中,不一会儿便舱中座榻上睡沉。待得她被喧哗的波浪时惊醒时,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
她揭开窗纱一看,大吃一,画舫不知何时脱了缆,从岸边飘到了湖中央,正在原地打转,虹桥早已不见踪影。
粟娘慌忙揭开身上盖着地衣物,急急拢好髻,跑出舱外,拿起船沿的青竹,慢慢将船身稳住。她四面看看方向,一点一撩,将船头转向虹桥方向,便要回航,以免陈演现时担忧。
湖风吹拂,撩起她腰间紧扎的葱绿碎花系巾角儿,系巾束出她纤细的腰肢和饱满地前胸,湖绿色的宽口长裤随风荡出一阵阵波纹。不知不觉,齐粟娘地小画舫,被两艘大画舫给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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