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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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臣是朝京人士,名为鲁黑股。他一出生时,大腿部位便有一块黑色的胎记,所以就随便取了个名字,唤作黑股。

他原本这辈子估计也就顶多在田地之间劳作,一生与青天黄土作陪,但他的命途在十八岁那年出了转机。

天子好美色,天底下的女人若是有些姿色,都能入他的后宫。鲁黑股邻家有个名叫菽华,年仅十三岁,便生得无比艳美。天子听闻,便派了人来“迎接”菽华姑娘入宫为夫人,说白了,也就是强抢民女。

那菽华的父亲却也不是个好惹的,拿着把斧钺发了疯似的挥舞,不许任何人靠近,将菽华牢牢地守在了自己身后。

鲁黑股听见动静,趴在墙头看了好一会儿。

他知道,这菽华姑娘的娘亲早逝,这个家只有这么父女两个相依为命。天子比菽华他父亲还要年长三岁,这位父亲哪里还舍得呢?

一开始,鲁黑股还在为菽华姑娘抱不平,在心底里啐了一声,说天子霸道。

当他转身去田地之间时,背对着四伏天的骄阳,他汗流浃背,不由得想起那来接菽华姑娘的天子虎贲的领头人,那穿戴可不是寻常。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吃的是猪牛羊肉,住的是冬暖夏凉的好地方。

鲁黑股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一咬牙:“凭什么我不行?”

他丢下农具一个人,去了菽华姑娘的院子。

菽华她父亲还在顽抗。

虎贲之首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张椅子,坐着,一人立在一边正为他扇风。他瞧着那咬牙切齿的男人,笑眼道:“你呀,就是不明白。要是你家菽华姑娘真做了夫人,那你们家可就平步青云了。只要你家菽华懂事,讨个天子欢心,那天子的恩惠便如同流水,你们这一家哪里还需要再自己多作什么努力?”

菽华父亲怒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我们从祖上起便在此生活,靠着双手吃饭,问心无愧!我从不苛求平白无故的恩赐,更别提要用我的女儿去交换!”

虎贲之首叹息:“糊涂啊。”

菽华父亲却握紧了手中斧钺,道:“天子富有天下,后宫美人无数,我家菽华年纪尚幼,只是个半大姑娘,若是真叫菽华去了,我对不起我已仙去的夫人!”

二人对峙之间,鲁黑股冒了个头:“菽华她父亲!”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鲁黑股转了过去。

虎贲之首问他:“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鲁黑股搓着手,走上前去,道:“我是菽华姑娘的近邻,听见了这里的动静,特地要来说句公道话。”

虎贲之首冷哼:“公道话?这天下是天子的天下,天子的话便是公道!你来谈什么公道?”

“此话可不能这样说,”鲁黑股慢慢地朝着菽华父亲走了过去,“毕竟,菽华年纪还小,只有十三岁,的确不适合侍奉天子。更何况,这要叫菽华与她父亲分离,也是伤天害理的。”

菽华父亲听见他说的话,并不排斥他的靠近,老眼之间也泛起了点点泪光。

那虎贲之首冷笑一声:“这么说来,你是做定这个出头鸟了?”

鲁黑股已经站在菽华父亲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菽华父亲手里的斧钺。藏在后头的菽华露出了半个脑袋,一声“黑股哥哥”喊得低而宛转。

鲁黑股慢慢地扬起手中斧钺,心中仍然有些不忍。他坐在院子里时,也听见过隔壁菽华的笑声,菽华喜欢花,还会把花瓣捣碎了,抹在自己的嘴唇上。这是个美好到不人不忍玷污的小姑娘。

过去十八轮岁月里食不果腹的悲凉却也在此时碾压而来,他记起自己昏倒在田间,正午时分栽倒,又等到黑夜时分一个人转醒,没有人关心他的死活。他坐在田埂上看一会儿月亮,再拍拍衣裳,一个人走回家里。

终于,鲁黑股狠下了心肠,斧钺挥舞起来,重重地击打在了菽华父亲的后脑勺上。

“父亲!”菽华尖声喊了出来。她从后头飞奔而来,扑在父亲的身上流泪。

鲁黑股的心还在狂跳着,他大口地喘息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他失去了全部力气,将手中的斧钺丢在了地上。

那些虎贲也从未预料到这样的变数,全都看呆了。

他们又在菽华的哭声中清醒了过来。那虎贲之首笑起来,走到鲁黑股的面前,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鲁黑股深吸了一口气:“小人,鲁黑股。”

虎贲之首笑眼点头:“好,好一个鲁黑股。”

他道:“你以后便跟着我做事。”

这个虎贲之首,也便是鲁黑股的师父,领着他走进了天子王宫的人。此后多年,鲁黑股做了天子的内侍,巧言令色、见风使舵在那些正义之君看来是小人所为,但却为他带来了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

现在的他只要一皱眉头,便有人会为他献上丹药,尽己所能为他排忧解难。

饥饿的感受离开他已经太久太久,他有时候也回想不起自己当年是否真的仅仅只是一个田舍郎,唯有在看见自己如何洗也洗不掉的老茧时,才会恍然回忆起来,当初他也是要朝九晚五劳作的可怜人。

鲁黑股懂得讨好天子,一生平步青云,没遇见过什么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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