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初入京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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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那些志在朝堂的士子对京城怀抱着信仰一般的向往,春归对于时下仍被习惯性称为“北平”的这座京城,期待仅仅限于非熟悉所在,想当然存在着她从未见识过的人物与风情。只是初入京城,她也做好了准备没法子沿路顺畅恣意的张望街景,当在最后歇脚处一个小岗坡远远望了一望那永定门上,绿琉璃剪边灰筒瓦的重檐歇山顶,便认命的登上逼仄的马车——好在兰庭细心,昨日便将车窗更换成了薄纱绷,不用春归拨开一条缝偷窥时还担心着被别人偷窥见了,鄙斥“这个妇人不安份”。

自入了城门,先是一阵喧嚷又渐渐安静下来,春归听那喧嚷声叫着的是“来碗豆腐脑嘿,入口即化的豆腐脑错过悔终生了嘿”;要么是“玉树寻,嫩黄深,夜来春睡无轻重,压褊佳人缠臂金……这里的可是东坡居士赞过的焦圈,又填饿又解馋”;又有叫卖“糖耳朵”“艾窝窝”等等等等吃食的喊声此起彼伏。

便猜测着这一段之所以热闹,是因城门口的守卫要验察出入人员的路引文牒,得花耗不少时间,远道而来的行人经过甚长的排察,正饥肠辘辘时,听见城内沿街的叫卖声还不垂涎三尺?说不得便要光顾了。

这和汾阳城就有些不同了,汾阳的城门内往里走上一里路,都不许设摊置铺,更不准摊贩滞留沿街兜售,一段路程肃静得很,没想到天子脚下煌煌国都,反而并非从城门处就开始庄严,给人第一印象倒是柴米油盐的生活气息。

待过了左安门口的这截喧吵,耳边渐渐清静下来,春归猜测着这里应当不是要闹市坊,她透过窗纱观望,隐隐可见大街两边的排屋,也不是门楼高大的室庐,行人们多迈着慵懒的步伐,对于驰道上过往的车水马龙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连道边树荫里趴着打盹的黄狗,也丝毫不为街上的人马车行惊动,只偶尔有稚子,会发出“大马大马”的欢呼。

要等接近宣武门,热烈的声浪才会盖头袭来,使人根本听不真切语句的意思,往往一句话才辩清了几个字儿,就被另一句话给截断,驰道上也变得不通畅起来,马车走走停停,春归往外望,望见的也只是一顶顶小轿被人抬着倒是走得欢快,让她忍不住“唉”的一声。

因为入城特意换了马车,许是图轻便的缘故,此车只容春归一人乘坐,是以这时她身边连个闲聊的婢女都无,那纱窗虽说便于观望,却挡不严日光,又虽说已经是立了秋,但秋老虎的势头正猛,人在逼仄的车厢里还得被日头烤着,滋味销不销魂?

原来艰辛的不是途中的风尘颠簸,艰辛的是入了城之后,想颠簸都颠簸不动。

也不知兰庭是不是听到了春归的叹息,牵着马来到窗傍——因为要跟车,骑行也不顺畅了,兰庭也是索性牵着马前行,他一过来,倒是把日头挡了几分,至少让车厢里添了阴凉。

“这一段是菜市口,是内城外城相交的闹市,故而最最喧挤,待过了这一段进了宣武门就好,至少驰道会通顺了。”

兰庭话音刚落,春归便听“轰”的一声炸响,震得她头皮发麻两耳失聪,好一阵才恢复了听觉听见的却是好事者一片欢呼声,她惊慌失措的往右看,直见兰庭仍然不紧不慢走在窗外才能安心,她吞了口唾沫正想问发生何事,就见兰庭已然转过脸来,这样喧挤的人群里,烈日暴晒之下,他的眉眼仍然是宁静幽遂有若幽谷深潭,让春归不仅安心连烦躁都消减下去。

“宣武午炮声震京华,这每日午间的一声炮响也能称为京城一景了,咱们今日正好遇上。”

春归抚了抚胸口,在窗内长吁了口气:“原来如此,还以为是京城给了我这小女子一个下马威,正奇怪我有何德何能。”

这时春归尚且不知宣武门外的菜市口不仅是闹市,也是刑场所在,死囚经刑部审核都要推出宣武门问斩,而问斩的时辰又都定于午时三刻,往往在经这声炮响后便有人头落地,结合城门洞顶上刻着“后悔迟”的三字,对于作奸犯科的奸歹匪盗以期起到震慑的效用,若说这声炮响为下马威,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日后,当春归终于闹清了菜市口的另一种用途,想到自己原本是当笑话的一句感慨,简直哭笑不得,她可从来就没有作奸犯科的“志向”,怎么就正好赶上了这记“下马威”?!

马车驶入宣武门后,果然前行时就变得顺畅不少,春归往窗纱外瞧,只见大街两旁的门楼高耸,白墙外排排碧梧叶如翠盖,几乎见不到简朴的排屋,她大约也就明白已经进入高门贵族宅居的市坊。

接下来的路段当然不算幽僻寂静,只是宅深路阔,规建有度,大不类同外城闹市的拥堵,是另一种不见喧沸的繁华。

但也许正是因为车行顺畅,又少了许多的市井之声,春归反而觉得窗外景观索然无味,只看了几眼,便靠坐在车厢里两眼放空发起呆来,她本是想要干脆打个盹,又怕到家时睡得正香,睡眼惺忪就去见人太不合礼矩,初入太师府就被诟病,那就得给今后增添不少麻烦了。

春归是力图省事的人,所以宁愿一时的规行矩步,也不想长久的承担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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