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婚约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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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把所有的记忆都镶嵌在透明的琥珀里,别说时隔三年,就是时隔三千年,也不会磨灭一分一毫……”

印钟添略有些摇晃的背影,随着合上的大门,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冰冷的手心捂着红肿的脸颊,稍稍缓解些疼痛。

一阵秋风从窗户吹进来,冷得我瑟瑟发抖。我从地上爬起来,关上窗户,窗帘拉了一半,我的手僵住。透过玻璃窗,楼下的街灯边,停着一辆车,白色的越野。

犹豫良久,我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给叶正宸:“你在哪?”

信息刚发出去,他马上回复:“在夜店,和美女聊天。”

我又看看楼下的车,回:“好好玩。不打扰你了。”

几分钟后,他回复:“你在做什么?”

“看风景,楼下的风景不错。”

他回复一条:“……”

又一条信息发过来:“我想见你,现在。”

摸摸脸上的红肿,我回复:“我不想见你,现在。”

等了一会儿,叶正宸再没回复。我放下手机,去洗手间里看看自己的脸。右脸肿了一大片,五根手指印泛着青紫色,触目惊心。我撩起头发,额头上撞了半寸的血口,我拿纸巾擦了半天,纸用完了,血还在慢慢往出渗。若是让叶正宸看见我这张脸,不知作何感想。

门铃声传来,透过猫眼,我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昏黄的灯下,黑色的牛仔裤,黑色的衬衫,一身令人窒息的侵略性。

我没有开门。“你走吧。”

叶正宸不再按门铃,改成敲门,声音越来越大。

这栋楼里住的大都是我的同事,让人看见他深更半夜敲我房门,难免会引来些流言蜚语。无奈之下,我抓了抓额前的头发,挡在脸侧,打开门。

叶正宸笑着说:“你想见我就直接说——”

当叶正宸看见我的脸,笑容冻结了。他伸手撩开我刻意挡在额前的头发,触目惊心的伤痕在他眼前一览无遗。

“谁?谁干的?”愤怒的吼声震得几层楼的声控灯同时亮起。

我急忙将他拉进房间,关上门。

“是印钟添?”他的声音阴仄逼人,震怒清晰地刻在眼睛里,额上血管被血液充成青紫色,握紧的指骨扭曲得可怕,像要把印钟添撕成碎片。

担心盛怒下的叶正宸会去找印钟添麻烦,我下意识用手遮住脸。“他只是喝醉了,一时冲动。”

叶正宸指骨扭曲得更厉害,骨节发出咯咯的颤音:“他这么对你,你还护着他?”

“这本来就不是他的错。”一阵眩晕感袭来,我缓缓坐在沙发上,“他知道了,他知道我背叛了他,跟你——在一起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他深吸了口气,慢慢地呼出来。然后,他走到我身边,托起我的脸,仔细审视我额上的伤口。“有药箱吗?”

“在卧室的柜子里。”

他取了药箱,用纱布帮我简单处理一下额头的伤口,又拿毛巾裹了些冰块轻轻贴在我红肿的脸上,阵阵的胀痛感很快被冰冷麻痹。

极冷的触觉刺痛了脆弱的神经,我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印钟添打我一巴掌,居然要叶正宸帮我处理,我还真对得起这两个爱我的男人。

我自嘲地笑笑,问叶正宸:“师兄,你说我们算不算奸夫淫妇?”

“不算。”他抬眼,冷冷瞥我一眼:“我从来没同意跟你分手。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我女朋友。”

“分手不是离婚,一个人决定就够了。”

“丫头。”叶正宸摸摸我的长发,和记忆中一样的方式和力道。“离开他吧。他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如果说不值得,眼前这个过去欺骗我,现在步步紧逼的男人更加不值得,但是,感情从来不能用值不值得来衡量,只有愿不愿意。

我说:“就算我不想离开他,他也不可能要我了。”

落地灯的暗光在叶正宸的脸上蒙上阴影。

我望着阴影中的他,再暗的光,他脸上每一个细节在我眼中都清晰可见,因为我记得,我早已把所有的记忆都镶嵌在透明的琥珀里,别说时隔三年,就是时隔三千年,也不会磨灭一分一毫……

我早该想到的,他是叶正宸,城府深不可测的男人。他逼我跟他上床岂会只图一时的贪欢,他早算准了东窗事发的一天,印钟添不可能原谅我。也算准了我离开印钟添,必定重回他的怀抱。

有时候,男人太聪明,也是女人的悲剧。

骤然,一滴冰度的水滑进领口里,极冷,冷得我瑟瑟发抖,缩了缩身子。叶正宸才发现冰融成水,浸透了毛巾。他将毛巾里的水拧干,重新裹了冰贴在我脸上。

“师兄。”我轻轻扯了扯叶正宸的袖子。

他拨开我的手。“又想求我什么?说吧。”

“有什么方法能让钟添再回市政府工作吗?”如果可以,我希望再为印钟添做点什么,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

他想都没想,直接回答我。“有。”

“什么方法?”我立刻坐直,等着他的答案。

叶正宸轻轻挑起我的下颚,戏谑的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你嫁给我。”

“……”

能在这种情形下求婚,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人。

门铃声骤然响起,打断我的思考。叶正宸低咒了一声,看向我的门。

会在深更半夜来我家的人不多,其中一个正在我面前,另一个……我本来就冷,现在更像掉进冰窖里,呼出的气息都是带着寒意。

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儿,我看见印钟添站在门外,他低头看着地面,手心里紧紧攥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上面写着某药店的名字。我无措地回头看了叶正宸一眼,下意识地希望他先躲一躲。我已经让印钟添看见了太丑陋的东西,希望此刻能给他留点尊严,别再让他面对这一幕。

叶正宸显然不这么想。他坐在沙发上回望着我,分明已经猜到了是谁,却没有躲避的打算。

“为什么不开门?你怕他受刺激,还是,你以为……”叶正宸浅笑着,语气极淡,“他去而复返,表示他已经原谅你了?”

我发现眼前的男人变得很可怕。或者,他以前就这么可怕,只是我没发现。

“我怕他杀了你。”我咬着牙说。

我的理由很没说服力,叶正宸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我。

门外,印钟添等了一会儿,不见我开门,又按起了门铃,铃声变得焦躁不安,声声刮着我的耳膜。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躲得过今天的日出,未必躲得过明天的日落。我旋开了门锁,手慢慢拉开门,就像点燃一根炸弹的引线,等待着被炸得血肉模糊。

门一打开,印钟添看见我,急切地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小冰,对不起!我不该打你,我刚刚太……”

他后面的话顿住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身后。他此刻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因为我也看见过心爱的男人深更半夜走进别的女人的家。印钟添一定和我一样,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愚蠢的人,简直可笑得要命。

一向好脾气的印钟添终于爆发了,他甩开手中的袋子,发疯一样朝着门的方向冲过来。

看到他握紧拳头,我什么都没想,整个人挡在门口:“别——”

他伸手一推,我踉跄了一下,稳住后发现叶正宸也站了起来,忙又扯住印钟添的手臂,死死地抱住。叶正宸的身手我是见过的,万一动起手来,印钟添一定打不过他。

“你放开!”印钟添愤然道。

“钟添,你冷静点……你打不过他的。”

印钟添全身僵直地看着我,面如死灰。我想再说点什么,印钟添愤然推开我,转过身跑下楼,脚步凌乱。

“钟添。”我刚喊了一声,手腕被人死死地扣住,扯回房间里。

砰的一声,门被狠狠摔上。叶正宸冷冷地瞪着我,脸色极差。

冰化了,冰水从毛巾里渗出来,淌过玻璃茶几,一滴滴摔在地面上,水花四溅。叶正宸突然抱住我,托起我的脸,唇狠狠吻下来。

他平时就很禽兽,某些时候更是禽兽不如。虽然我早已经领教过很多次,可在我正心乱如麻的时候,他突然野火燎原般吻下来,我还是吓呆了。脸上的伤被他蛮横的亲吻弄疼了,但他仍固执地继续,强有力的手臂把我困在他身前,唇狂肆地掠夺,舌尖也闯入我的口中,卷绕纠缠。

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什么都模糊了,唯有唇齿间浓烈的爱与怨的纠结那般清晰。之后,我连知觉都没有了,全身虚脱地靠在他怀里,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发觉我的异样,叶正宸终于结束了他愤怒的吻,托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丫头,你怎么了?”

头昏昏沉沉的,我晃了晃:“我有点头晕。”

我太累了,工作了一整天,晚饭还没吃,刚刚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此时再加上一个要命的激吻,人像被掏空一样,毫无力气。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他说着,动作熟练地探探我的心跳,“哪里不舒服?”

“没事,只是有点低血糖,我的冰箱里有冰糖。”

“你等一下。”

叶正宸快速地把我抱进卧室,放在床上,然后匆匆跑进厨房。没多久,他端着一杯热糖水走进来,将杯子放在我的唇边。糖水似乎被冰过,水杯上还留着冷水的温度,水温却刚刚好,入口热而不烫,甜而不腻,流进空荡荡的胃里,热量漫过四肢百骸。

“好点了吗?”

“嗯。”

他放下水杯,用指尖轻轻擦了擦我嘴角残留的水滴,托起我苍白的脸:“对不起!”

看着眼前的人,温柔如昨,如同梦境中最美的幻觉。我多希望过去都是一场梦,梦醒后,我又回到那间小公寓,窗外樱花盛放,我与他睡在藕荷色的床单上,十指相扣,一黑一白两块情侣表上刻着我们的名字。

喻茵没有出现,印钟添没有出现,只有我和他,单纯地享受着两个人的世界,甜蜜地计算着我们的补课费。那样的话,我一定会选择相信他,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怀疑他对我的感情。

过去再也找不回来,未来呢?我问自己:这个人,你到底想不想和他有未来?

当然想。哪怕未来仍是伤痕累累,我还是愿意为他再试一次,因为他是叶正宸,我最美好的初恋,我曾经破碎的美梦。甜也罢,苦也罢,至少跟他在一起,我才能有火热的感觉。

“我该怎么办?”我喃喃低语。这个时候,我能无所顾忌地抛下一切,遵从自己的心吗?

“你累了。”他扶着我躺下,“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

“那你呢?”

“我睡沙发……”他的眉峰扬了扬,“你要是非让我睡床,我也不介意。”

见他起身去衣柜里拿被子,我叫住他:“快入冬了,晚上凉,容易感冒。你在南州没有其他朋友吗?”

“我不睡别人的床,”他毫不客气地回绝了我的婉言谢客,“除了你的。”

我想说:你要是能保证不会兽性大发,我可以借给你半张床。仔细琢磨了一下,这话的挑逗意味太浓了,还是算了。

我明明很累,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知道门外的人也没睡,在沙发上辗转反侧。因为他每一次翻身,沙发都会发出吱呀声。我正纠结要不要叫他进来睡,忽然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叶正宸抱着被子和枕头走进来,爬上我的床。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盖上被子躺好。

“你爬到我的床上来,想干什么?”

“外面太冷了。”他把枕头放在我枕边,把我往一边推推,“反正你的床大,不再乎多一个人。”

“你能保证不会等我睡着了兽性大发吗?”

他仿佛用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来思考,最终给我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试试。”

“万一你没控制住……”

他直接打断我:“我万一控制不住,你睡没睡着都一样。”

说得也是。

无边的黑暗,零碎的月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我悄悄看着身边和衣而眠的人,他闭着眼,呼吸均匀平稳,皎洁的月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镀了一层莹亮的薄光。我有点不想睡,怕再次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梦。

“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不敢保证了。”他的手伸进我的被子里,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他掌心的温度让人心安,我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我看到了印钟添,他茫然无助地站在街上,路灯昏黄的光照着他颓然的背影。我追他,却怎么也追不上,我喊他:“钟添,钟添……”

他也不回头。

“钟添,我还能帮你吗?”

路灯突然熄灭了,周围的一切都变黑了。

我正茫然无助,耳边响起叶正宸淡淡的声音:“你肯为他脱衣服,肯为他顺从我,告诉我,除了这些,你还肯为他做什么?”

我的心蓦然揪紧,疼得撕心裂肺。我陷入了可怕的梦魇,想要努力呼救却怎么也发出不声音。

一个温暖的怀抱把我搂住:“没关系,反正你是我的。”

“反正你是我的……”听到这句话,我一瞬间从梦魇中挣脱,猛然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凝着霜雪、深不可测的黑瞳。整整三年没试过从男人怀里醒过来,突然睁开眼睛,撞上陌生的眼神,又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男人的胸膛里,我吓了一跳,本能地推开他,看看周围。

薄雾刚散的黎明,我的房间,我的床,还有……床上的男人,就像记忆中,每个清晨,我从他怀中醒来。

我缓了口气,想起了昨晚是我让他睡在我床上的。

“你怎么趁我睡着占我便宜?”

“是你睡着之后钻进我怀里的。”叶正宸一本正经地回答。

考虑到我以前的习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他把我拖进暖和的被窝里,搂到怀里,强健的手臂勒得我快要喘不上气。

“怎么?做噩梦了?”

“没有,没梦到你。”我说的是实话,有叶正宸的梦永远都是噩梦,没完没了的欺骗和纠缠,即使甜蜜,最终也会支离破碎收场。

“那你梦到谁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每次一看见他这么笑,我心里就没底,担心他又挖了什么陷阱,等着我往里跳。

“不记得了。”我怕我说出刚刚的梦会被他掐死,含糊地说,“本来有点印象,被你一吓,全都忘了。”

“我长得很吓人吗?”

我抬头,也许是光线的问题,他眉目深沉,一脸凝重,还真有点吓人。看来他非要审出点什么才罢休。

我对他甜甜一笑:“师兄,你一点都不吓人,可我三年没从男人怀里醒过来……有点不适应。”

叶正宸笑了,满足得像只刚偷过腥的猫:“没关系,你慢慢就会适应的。”

他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禁不住诱惑,三句软语理智就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十分怀疑他被派去日本是因为托了关系,走了后门,否则这样一个没有定力又没原则的色狼,怎么可能让人放心。

哦,我想起来了,他有个“好爸爸”。我忽然想起了我爸爸。一想起他的病,什么好心情都没了,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叶正宸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笑意也退了:“又觉着对不起他了?”

我摇摇头:“我担心我爸爸的身体。”

叶正宸没再说什么,搂着我躺下。

我从未想过生命中还会有这样一个清晨:我枕着他的肩膀,手被他握着置于心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规律沉稳。

我静静地闭上眼睛,这个男人才是我命中注定的终点……

正睡得迷迷糊糊,叶正宸接了个电话,匆匆下床穿上衣服:“我有点事,一会儿回来。”

“嗯。”我拥着被子继续睡,上面还有他的余温。

临走时,他拿了条半干的热毛巾敷在我的脸上,交代我多睡一会儿,好好休息。热毛巾温温的,和他的唇的温度一样,贴在脸上很舒服。

走到门口,他又转回来,吻了吻我的额头:“别想太多,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处理,你就放心好了。”

“我不放心,你那么老奸巨猾,指不定干出什么事。”

他凑近我,灼热的气息吹在我耳侧:“我就算剜了别人的心,也绝对是为了博红颜一笑。”

我斜瞄他一眼,笑了:“我又不是狐狸精?”

“幸亏你不是。”

我以为我不是苏妲己,叶正宸当然也不会做狠毒的纣王,但我错了,我低估了叶正宸,为了我,他真的去“剜”了别人的心——印钟添的心。

接近傍晚时,我接到印钟添的电话,他说想要见见我,在老榆树下等我,语气平静异常,我却有点不安,去见他的路上心中一直很忐忑。

老榆树的叶子不仅枯黄,还掉了大半。夕阳西下,枯藤老树,特别有秋天的悲凉。

印钟添站在树下,一如既往地衣着笔挺,可他的神色却不像以前那么自若。尽管他极力掩饰,我还是能看出他眼底的痛苦。

看见我从车上下来,他向我走过来,深深地凝视着我的脸。来之前,我特意把头发散开,挡住额头的伤口。脸上的红肿经过冷敷和热敷之后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只剩下几道浅紫色的痕迹,我涂了一层均匀的湿粉便遮住了。

“还疼吗?”

我不自然地摸摸额前的头发,勉强笑笑:“不疼。”

印钟添两只手握了握,松开:“你真的很爱他?”

我低下头。老榆树纵横交错的树根露出地面。我还记得小时候,印钟添最喜欢坐在那里跟我谈他的人生规划,谈他的理想,那时候我总是仰视他,以为他是最了不起的男人。现在我才知道,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太大了,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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