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硝烟过后的笑容(1 / 2)
雨中所有的景物都融化在了朦胧的雨雾之中,屋檐下,几只小鸟儿正在梳理自己的微湿的羽毛,准备等雨停后,再飞向天空。亲亲【】
江大帅望着窗外,大雨渐渐小了,窗外空气清新,花草树木翠绿欲滴,草尖与树叶间上滴下水珠,鸟儿们抖抖双翼,叽叽喳喳地飞向了天空。滴水观音上的雨珠像一颗颗圆润饱满的大珍珠,在碧绿的叶子上滚来滚去,天气变得凉爽,时不时吹过一丝丝带着自然味道的微风。天空青得如玉,一切又归于宁静。
在一片雨后的宁静中,江大帅忽然听到参谋部方向传来一阵欢呼。
……
“我们投降!真的投降!”敌人们喊叫着。举着手,从碉堡里成串地躬着腰走了出来,他们的长官走在最前面,手也举得最高。
最后的战斗,在敌人师指挥所的门口进行着。在两个大碉堡里的敌人被消灭以后,第二旅火速地回过头来,扑到敌人师指挥所正面最后的一道防御工事——两米高的双砖夹土的墙壁和齿爪狰狞的铁丝网前面,展开短促火力的攻击。
现在只有这里有地下室,攻不进去了。
徐元东大声地向阵地上喊叫着:“活捉林德轩!”
……
在黑烟弥漫的地下室里,连串的炮弹,在头顶轰然地炸响,那响声,先象一座高山倾倒了似的,然后就象凶猛的地震,剧烈摇动,天花板上的灰尘、蜘蛛网,“唦唦”地飘跌下来,洒在桌子上、床铺上、地上。
林德轩的参谋长象给什么虫子咬了一口,把一只蓄着长指甲的手,勾曲到后脖子里不住地搔弄着、桌上的茶杯、水瓶、报话机、电话机、墨水瓶等等东西,慌乱地翻滚跳蹦。
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电话筒的参谋处长的灰哔叽军服上,脸上,给墨汁瓶子狠狠地喷唾了一口,他在电话里听到的什么。一下子给吓听得光光,话筒从他的颤抖着的手里掉落到桌上。
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子斜躺在床铺上的林德轩,正在眯着昏糊无神的眼睛苦思着什么,脸上的皱纹顿然消失,皮肉绷紧,脸形拉长,托在腮上的手象给什么东西猛撞一下,跌落到床前的小方凳子上,跌得很重,发着一阵疼痛;但也因此使他的身体得到支持,没有摔跌到床下来。他那正在惶惑不安的心,感到麻木刺痛,他的呼吸也就跟着困难起来,好久,他才吐出了阻塞在胸口的一股浑气。
林德轩竭力保持着镇定的神态,坐到床边上,一条腿跷在床上,一条腿踏着床前的小方凳子,斜着脖子望着他的参谋长。
参谋长象是犯了重大的罪过等候处罚似的,默默地站在惊魂未定的湘西护法军第五军司令长官的面前。
林德轩想说句什么,步枪和机关枪凄厉可怕的叫声,从头顶传进来,他的嘴唇动了一动又赶快闭上了,他那黄稀稀的胡须,粘满他的两腮、下颏和鼻子下面,仿佛在他的嘴边加上了一种压力,使他的嘴唇张动开来感到很大的困难。
林德轩觉得自己的喉咙完全嘎哑了,几乎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可是,他还在喊叫、怒骂,喝令着参谋们和站在地下室门口的卫兵们:“你们给我守住!守住!要死,我同你们一块死!”
参谋长掏出枪,犹豫的,一脸悲壮的带着卫兵走出地下室。
一会儿,一个卫兵退回到地下室里来,林德轩抽出要间的勃朗宁左轮枪,击倒了那个卫兵。
卫兵哇哇地哭叫着,向他的面前爬滚过去,他又打了一枪,铅头枪弹落在卫兵的脑盖上,卫兵的脑浆和血喷溅出来。他提起穿着大方头黑皮鞋的脚,使力一踢,卫兵的尸体便裹着血和泥土,翻滚到墙边去。
林德轩的手里抓着报话机上的话筒,虽然他已经喊不出声音来,却仍旧拚命喊叫。他呷了一口啤酒,希望啤酒能够使他的喉咙发出声音。
“喂!喂!喂!……”
回应林德轩的是:“嘟、嘟、嘟……”的空音。
林德轩没有如意,重重地摔了话筒。
林德轩的指头不住地抓着又痛又痒的喉头,喉头的皮肉给他抓得发紫,他还是抓着,扭着,好象要把它扭断似的。
林德轩已经疯了,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是他的仇敌。他在烟雾腾腾的地下室里乱蹦乱跳,破藤椅子给他踩得稀烂,深陷在泥土里的四条椅腿,折断了三条。墙壁上的地图,本来就因为落掉了许多钉子大部分翻卷下来,现在给他猛地一把全部撕扯下来,揉成纸团,扔掷在地上。
“吼、吼、吼……”林德轩发出不名所以的声音,汹汹地走到报话机旁边,报话员早已藏躲到报话机背后的桌子底下,他浑身发抖,两只丧魂失魄的眼睛,放射着恐惧的死光,望着状如疯魔的林德轩。
双眼通红的林德轩一把把他拖了出来。
“不要,总座。放过我……”他拚命地哀叫、哭泣,希望得到林德轩的怜悯。
“吼、吼、吼……”林德轩却好象没有看到听到似的,气狠狠地用力一推,他的矮小的身子便摔倒在死了的那个卫兵身上。
“呼、呼、呼……”林德轩喘着粗气,毕竟意识到死亡逼近了自己的身边。他也实在筋疲力竭,他的两条腿再也支持不了他那肥胖的笨重的身体,终于倒在墙根一堆子弹箱子上。他的嘴巴呼呼地喘着粗气,唇边淌着一条一条连绵的气味难闻的粘液,泛着白色的泡沫,就象刚打开的啤酒瓶子一样。
一阵黑烟猛地窜进了地下室,手榴弹在地下室的门口轰然炸响,好象是工事墙壁遭了爆炸,一堆什么东西,“轰通”一声倒塌下来。
林德轩把身子朝他的勤务兵的背后移动一下,勤务兵连忙把歪斜要倒的地下室门口的沙袋堆好,伏在沙袋下面,把上了架的驳壳枪架在沙袋上,向地下室外面准备射击。
林德轩惶惧得全身打抖。他的失神的眼在地下室里扫视了一下,那个被他击毙的卫兵,翻仰着的破藤椅子,空罐头盒子,撕下来的地图,早已无声无息的报话机,报话员的没有血色的枯瘦的死人一样的脸,……使他增长了对于死亡的恐怖情绪,他叹了一声长气,低下头去,他仿佛作了决定:就把这个地下室作为葬身的坟墓吧!
林德轩全身瘫软,不是不想挣扎,而是真的挣扎不动了。
这时,弹烟又翻滚进来,子弹射进了地下室门口的沙包,沙包里喷出烟样的沙灰。
在外面指挥战斗的参谋长跟着弹烟滚跌进来,满头血水。
“总坐,我们不能再指望他们!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个娘生的!张溶川当初潜我们去湖北作战,就是打算牺牲我们的性命,霸占湘西的地盘,现在,他们巴不得我们死在这里,我们绝不能如他们的意,我们突围吧!”满脸血水的参谋长,颤抖着鸭子喉咙,愤然地这样说。
“突围吗?”林德轩问。
“总座,到了这个关头,下觉得吧!”
身体肥大笨重的林德轩从墙角爬起来,走到门口,小心地伸出颈子在地堡上面瞥了一眼,回到屋子里对参谋长决然地说:“与其坐以待毙,作瓮中之鳖,不如虎出囚笼!他们不能救我们,我们只好自己救自己!”
这时候,一直打不通的报话机响起一个声音:“是林德轩司令吗?是林德轩司令吗?”
林德轩抓过报话机的话筒,脖子里暴出一把青筋,凄惶地大声叫着:“我是林德轩,我是林德轩。请说话。”
“总司令请你们再守十二个小时……”
“什么?什么?再守十二小时?”
林德轩歪着头,望着参谋长。
参谋长看到林德轩这样犹豫,顾不上上下规矩,抢上前去,拿过话筒来,声音比林德轩低些,但却更加气愤地叫着:“我是第五军参谋长,告诉你,石门一分钟也不能再守了!子弹已经打到第五军司令部的面前。不能叫林司令做俘虏!……我们要突围,叫小鬼子军舰来江上接应我们!…………”
“你说什么?绝不允许这时候放弃阵地,你们要是敢跑,我饶不了你们!你们必须把江山的主力拖在石门,只需要十二个小时,我们就可以……”
参谋长一把报话机的线给扯了,报话机发次滋滋的电磁杂声。
“要不,”林德轩的手激烈地抖动起来,浮肿的脸象一张黄纸,没有一点血色。他紧皱一下眉梢,回头向参谋长问道:“我们再想办法守十二小时?”
“总座!”参谋长双脚重重地蹬着砖地,拳头击着桌子,急得几乎蹦出眼泪来,用哀号的声音说:“你的一生,误事就误在‘迟疑不决‘四个字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我做俘虏,死在这里,就什么都玩了。不能再中他们的毒计!赶快!赶快走!不要听他们的!我们不是他们亲生亲养的!他们是借刀杀人!总座,我们逃出去,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参谋长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下来,参谋处长呜声哭泣,好几个电话机、报话机一齐吵叫起来,地下室的外面,传来急仲的人群奔跑的脚步声。
“我们怎么跑?”林德轩咬咬牙关说。
“换衣!”
参谋长只说了两个字。
林德轩一下明白了。
……
在石门的枪声慢慢停歇,已经取得的胜利鼓舞着战士们,疲劳、饥渴、伤痛,在几秒钟以内完全抛却了。
“敌人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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