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饮屠苏1(2 / 2)
谁知四郎在前头跑着跑着,斜刺里忽然刮出一股怪风,把四郎的兜帽都刮掉了。风里还卷着一个什么东西,他收不住脚撞了上去,砰的一下摔倒在地,手里的桃梗也摔脱出去。
“糟了”四郎心里暗道不好。果然,桃梗一离身,那女人就窜了上来,她冰凉的指尖触到了四郎的脖子和后脑勺。那寒气冻得四郎一个机灵。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落在地上的桃梗忽然放出五彩的祥光,一头像老虎又像牛的怪物飞了出来,一口衔住那个女人……
四郎看到眼前的景象水波一样发生了变化,恍惚间又是熟悉的街道。街上虽然依旧没有几个人,但是从路两旁的店门内传出各式各样的声音。有些人家的烟囱里还冒出袅袅炊烟,想来是正在生火做早饭。
那块桃梗自己飞回到四郎手上,四郎没事人一样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沫子。把散落在一旁的作料收拾整齐继续赶路。路过前街粮店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出啼哭之声。
四郎到底有些在意刚才那个女人的话,特意停了一停,向在店门口铲冰的活计打听发生了什么。
“俺家老板昨夜去了。”那伙计红着眼睛说完,似乎生怕四郎追问,急匆匆的跑进去关上店门。
四郎回到有味斋时,饕餮殿下依然不见人影,连华阳青溪也没回来,后厨只有刘小哥在照看柴火,前头是守店的槐二。他也就没有吱声,直接走进厨房,把买来的作料分门别类的放好,然后开始做五辛醋。
五辛醋又名五辣醋。是用葱白五茎,川椒、胡椒共五十粒,生姜一小块,缩砂仁三颗,再加上一勺肉酱,少许芝麻油所制,四郎把这些作料都放入砂盆里研烂,然后倒入醋,稍稍熬制一下就装入瓶中。这是备着春节期间做冷盘用。
刚把醋熬好。就听见外面街道上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四郎急忙放下手中的醋瓶跑出去。
前段时间城中偶尔能见着外来逃荒的人躺倒在路边,因为没有家人,冻得硬了才有官府的人来收尸,然后再一齐运到城外去埋了。这几日却大异往常,街上巡逻的官兵忽然多起来不说,各个都捂的十分严实,一看到摇摇晃晃摔倒在路边的行人,都会立刻上前带走,也不知带去了哪里。原本有所松动的南城门又紧闭起来。城外的灾民绝对不许进城,就连出去采办的城中车队,也须经过严格的排查和消毒程序。
可是,纵然这么严格小心,也没有拦住疫鬼。这几日,城中依然陆陆续续有人患病,这种病传染性极强。一经发现官府就会派人来带走所有和患者近距离接触过的人。
今日在街上嚎哭的就是前街粮店的老板娘,她男人前几日出城收粮,回来没几天就喊头疼脑热,原本也当是受了点寒,喝碗姜汤就好了,谁知道六七日之间竟死了。
官府知道了立马派人来收尸,顺便拿了这一家人。为首的老板娘一路走一路嚎哭,后头跟着不少店里的伙计,拉着一辆堆满了御寒物品的板车跟着走,还有个面容端正但是稍显木讷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子,带着几个丫鬟随在最末。
店里其他客人都沉默的向外看。少见的谁也没有多加议论,因为他们知道,“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是疫病中常见的情形,今日是米店的老板娘,不定明日被驱逐的就是自己的亲人。
一时间空气仿佛粘滞一般,街巷中异常安静,只听见老板娘尖利的嗓门一时咒骂自家男人带累全家,咒骂小妾是丧门星,一时又赌咒发誓自己没有染病,哭着祈求身旁的官兵放了自己。
等到这队人马走过长街,才有老人喃喃念叨:“难道咸宁之乱又要重演吗?”听他这么一说,人人都害怕起来,还有女子忍不住嘤嘤啼哭。
“为什么要把这家人都拘了呢?这……这是要带去哪里?”四郎惊讶的看着这只队伍在雪地上慢慢走远。当年爆发“非典”的时候,他还在读初中,所在的地区也不是重灾区,所以对于疫病并没有多少切身体会。虽然知道发了疫病都要把和患者接触过的人隔离,可他还以为只是就地隔离而已。难道这时候已经有什么隔离区的概念了吗?但是,以当时政府的管理水平和医疗水平,能够做到隔离区不发生交互感染吗?
不知何时饕餮殿下站到了四郎身后,听了他的疑问,沉声答道:“是带去城外。”
“城外?可是城外的疫病更加严重啊?”四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问:“难……难道,这些人都被放弃了?”
饕餮殿下看了一眼那队人马,眼睛里似乎飞快的闪过一抹暗色:“是啊,为救万人而杀百人,这就是身为上位者的决策之道。”
为了城中千万户百姓的安危,牺牲一家可能染病的人吗?四郎不知道这种做法究竟对不对,他曾经看过的哲学书上倒是对这个命题争论的热火朝天,可四郎只想知道,当染病者是这些决策者的家人时,他们是不是也会对自己采用同样的措施呢?还会认为这是为了大义而做出的必要牺牲吗?反正四郎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他不愿意这样毫无意义的被白白牺牲掉。名声再好听也不愿意。
“你会这么做吗?”四郎抬头问身后的饕餮殿下。
殿下的眼睛隐没在屋檐的阴影中:“我?我可是闻名天下的凶兽啊。又怎么会有救百人还是救万人的挣扎呢?世上的人和我有什么相干?纵然全部死光,天地又会新生出许多物种,代代无穷尽。”然后,殿下微微低头,把头枕在四郎颈窝处,轻笑着说:“不过,我现在有了四郎。你在的地方,就是我愿意庇佑的地方哦。”
【殿下你是胶牙饧吃多了吗吃多了吗吃多了吗?】忽然听到这样奇怪的情话,四郎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集中,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耳朵一定红到不忍直视。赶忙丢下一句:“蜜火腿一定煨好了!”然后就像火烧了尾巴似的逃回后厨。似乎还能隐约听到背后传来殿下恶劣又得意的邪魅笑声。
……= =
一跑回后厨,四郎又后悔不迭,心想:我跑什么呀跑什么呀跑什么呀?当时明明应该面不改色的调戏回去才对么!……刚说起来,方才那么沉重的氛围究竟是怎么被破坏掉的呢?那种严肃的时刻忽然变身情圣真的好吗?殿下,你的三观真是不忍直视!
四郎第一次觉得自己豢养了饕餮,其实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牺牲自己,拯救万民吧?
这么想着,四郎把用蜜酒煨的极烂的火腿放进嘴里的时候,忍不住觉得今天的火腿好像是做的太甜了点?咦,莫非刚才自己做菜的时候一时失手,倒了整整一缸蜂蜜下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蠢作者会撒狗血并且让四郎做每个穿越人士都会做的壮举。读者大大快去准备避雷针!^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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