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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最适合提要求,她还想再提,但一时间想不出更多的了。

临走之前,老头又去跟小刘打招呼:“囡囡在车上听故事,你没事瞜一眼就行。她可乖了,听故事能听一两个小时不动。”

小刘点头:“得嘞,易叔您放心。”

老头这才放心离开。

有人吹响了哨子,除了这两辆停在中央的车,其它的车陆续灭灯,车上不断有人下来,汇入了离开的队伍。

***

囡囡抱着录放机听故事,声音拧到最大,这样才能把隔壁打牌的声音给压下去。

《港台金曲》被她扔在一边了,新放的这盘磁带是童话故事。

听完A面,她吸溜着鼻子又调到B面。

“她终于抽出了一根火柴,在墙上一擦,哧!小小的火苗冒了出来……”

囡囡低头捞起个花生,送到嘴里咬开,用力掰开壳,脑子里同时盘算着很多事。

卖火柴的小女孩太可怜了,外国的小朋友们真不友爱,也不说照顾一下。

姐姐虽然对她凶,但从来不对小姜哥哥发脾气,她要不要求求小姜哥哥,让他把弄坏口红的事给认了呢?

这儿太冷了,喘气都是白的,她都有点冻感冒了……

突然间,头顶响起砰的一声巨响,是有什么东西猛然砸下,与此同时,车身剧烈地震了一下。

响声和巨震激得她眼前一黑,录放机从她膝盖上摔下去。

摔得没声响了。

录放机一停,她才发现,这周围好安静啊,有那么一瞬间,风声都听不到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嘴巴微微张着,手指间还捏着一粒花生仁。

隔壁车上黑洞洞的,小刘哥哥他们不是在打牌吗,人呢?都哪儿去了?

她仰头看车顶。

车顶壳原先是平的,但现在,凹出个人形,四肢大摊。

她盯着那个人形看,把花生米攥进手心。

两边的车窗上渐渐挂下一条又一条的血痕,天太冷了,很快就冻凝了,从车里看出去,长长短短,不像是红的,倒像是没剪齐的黑穗子。

过了会,车顶传来窸窣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上头爬。

再然后,一只手探了下来,就扒在车窗外。

那不是手,像剥去了血肉的手骨。

她愣愣瞧着。

她其实不怕骨头,有一次,幼儿园附近的中学扔了一批生物课教具,有动物标本,也有人体骨架模型,放学的时候,好多小朋友又怕又好奇地围在垃圾堆边看热闹,只她不怕,她挥舞着大腿骨,舞了一套自创的绝世剑法,然后被来接她放学的姐姐拎着耳朵揪走了。

窗外的那只手骨慢慢攥起,划拉着车窗。

声音很难听,哧啦哧啦。

囡囡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挪着屁股,慢慢下了车座。

她动作很轻地拽过边上爸爸的一件黑色大棉袄,把自己整个儿罩住,然后安静地、蜷缩着、躺了下去。

哧啦哧啦,那声音还在响。

咔哒一声,是车门把手被拧动了。

呼啦一下,风声灌进车里,是车门开了。

塑料袋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响声又急又密,花生壳骨碌翻滚,在车座上、在棉袄上,花生衣最轻,一片一片的,飘在车外的夜色里。

囡囡死死闭着眼睛,手心里汗津津的,那粒花生米硬硬地硌在掌心,也硬硬地硌在心上。

我藏好了。

你不会看见我的。

你看不见我。

你一定看不见我。

然后出城。

迎面扑来真正的东南亚。

潮湿、濡热,没有电,道旁住人的吊脚楼里漆黑一片,屋檐下晃动着吊挂的蝴蝶兰。

车尾后没有扬起尘土,因为道路逐渐泥泞,高速旋转的轮胎只溅抛起泥点或者泥水,厚重的接着天边的丛林先还遥遥在望,瞬间就把车和人都吞进死寂的腹地。

丁碛遥遥跟在后头,其实,人一少,就很难跟了,他犹豫着要不要撵上去亮明身份。

忽然间,风裹着潮气送来音乐的声响。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易飒大概是打开了那个录放机。

太老的歌了,但旋律熟悉,他听得专注,忘了车速。

是粤语歌,起句就是“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大侠霍元甲》的主题曲。

周围漆黑一片,空气里是混着尾气的泥水和树木味道,没有现代文明的痕迹,这旋律太容易让人产生错觉,有穿越年代的恍惚感。

丁碛回过神时,才发现离前车太近了。

但他随即就发觉,不是自己加速,而是易飒减速了。

她左手控住车子,戴着半指手套的右手高高举过头顶,先是五指张开,然后比了个“六”的手势。

这个距离,这个车光亮度,手势清晰可见,甚至可以看清她指甲盖上泛的光泽。

她的那个手势,左右摇了三下,然后转成前后向,大拇指向下向后弯压,将小指托高,定格了一两秒。

这是……水鬼招?

几乎是与此同时,易飒迅速收手,把住车头急转,脚下猛轰油门,摩托车呼啸着奔进丛林。

丁碛想也不想,随即跟上。

***

旧时代,大江大河边,在水里捞饭吃的人有许多禁忌,他们觉得,这世上,死人和活人的地界明显,只一道平面的隔离。

比如,地面以上是活人的,地面以下,就是埋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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