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已向季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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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权凝视面前古帖片刻,从笔架山上另外拣了一管长峰紫毫,纸上侧峰走笔,一蹴而就。

蔻珠入阁,见他执笔呆坐,走上前去替他整理案上字纸,将庾氏的原帖小心收回漆匣中,一面提引了一句:“殿下,明日逢五,东府可是要查殿下课业的。”言语间,忽见定权适才新写的书帖搁置一旁,托起来仔细看了看,满心喜欢,不禁问道:“殿下的这幅字若无他用,赐了妾可好?”

定权斜睨她一眼,不知缘何,心下陡生不快,将笔一投,冷笑道:“轻狂事物,略略抬举你们两三分,便都忘了自己身份不成?”蔻珠的肩头轻轻抖了一下,面孔瞬时翻作煞白,半晌才跪下谢罪道:“妾死罪。”定权扬手道:“你也先下去罢。”蔻珠答应了一声,转身退出。方至阁门,听得身后太子淡淡说了一句:“是我心里不痛快,这字也未见佳,日后写幅好的给你。”蔻珠停下了脚步,亦未答谢,亦未回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移步出阁时正碰见阿宝捧着茶水入内,抬头对她笑道:“殿下不高兴呢,你小心些。”

阿宝记得太子片刻前还是言笑晏晏,不过他既然一向如此,亦不足为怪。进入阁内,果见太子已沉下了脸,拉过纸来不知开始书写什么,此次却是修正雍容的正楷。闻她近前,头也不抬,只吩咐道:“墨。”

阿宝依言上前,取过墨锭,于砚池中慢慢地千回百转。沉水的香气退散,窗外海棠的幢幢花影,投上她研墨的手指,投上太子握笔的手指,也投上了案上笔架山边,蔻珠方才索要未遂的那张粉笺。罕见的昳丽字体,铁画银钩,光灿炫目,笔笔皆华丽,字字如金玉。虽以墨书纸,却有着勒石铸铁一般的刚劲锋芒。

适才未来得及完全辨识的文字,凭借这种法度森严的重新书写,得以一目了然:

已向季春,感慕兼伤。情不自任,奈何奈何。

本是几世前人的含混断章,这个现成春日的飞花流云、鬓影衣香却一一成了它最精准的注疏。字里行间浸淫着的不知缘由的失意和伤心,被富贵得咄咄逼人的笔画所妆饰,漫生出一派颓唐至极的靡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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