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做我的朋友好吗(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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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

老爹:“嚓!”

然后打得一塌糊涂。

比如我跟黑背玩。

我:“嘿。”

黑背:“哈。”

我:“滚。”

黑背:“干!”

然后打得一塌糊涂。

这种局面直到滚球球出现。滚球球真的很小很小,毛茸茸的,走路跟滚动一样,几乎看不见脚,感觉用爪子一拍脑袋,整条狗都会压扁。

跟滚球球玩这个游戏。

我:“哒。”

滚球球:“咕。”

我:“啊?”

滚球球:“咕!”

于是我发现,原来滚球球只会说这一个字:“咕。”

阿独是条非常牛×的流浪狗。传说他会少林绝学易筋经。

但就算这么牛×的狗,因为他是流浪狗,所以也只能靠捡矿泉水瓶卖钱过日子。

我们很少见到阿独,每天清早他消失不见,去各个小区找垃圾。剩下滚球球蹲在草丛中,看着蓝天白云努力学习。

这父子俩都是文盲。

我问滚球球:“姨妈的儿子怎么称呼?”

滚球球:“咕。”

我继续问:“舅舅的孙女怎么称呼?”

滚球球:“咕。”

我只好问:“爸爸的妹妹怎么称呼?”

滚球球:“咕。”

这是他唯一能回答正确的问题。

对面9栋住着个姑娘,她每天很晚回家。路过草丛的时候,她会抱着滚球球,喂他吃点东西。然后一人一狗,坐在长椅上,仰头看着月亮,轻轻哼起歌谣。

我趴在窗台,看着他们。

月亮嵌在夜的中间,像掉进水面的元宵,你会觉得它在一点一点荡漾,仿佛永远都在那里,可是也许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滚球球大概一路咕到底吧。

风吹起来,把落在草丛的一片叶子吹进家里。

我捡起来,上面居然刻着四个字:老王五金。

丧心病狂!广告做到大自然了!

一天我哒哒哒经过,滚球球严肃地端坐,嘴巴一动一动,艰难地唱起来:“但愿那海风再起,只为那浪花的手,恰似——你的温油——”

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滚球球你会说话啦?”

滚球球点点头,努力地说:“细的。”

我说:“那你知道这几句前面是什么吗?”

滚球球摇摇头,说:“不几道,姐姐从来没有教我。”

我精神来了,和他并排坐好,教他唱整首歌:“动次打次,动次打次,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但愿那海风再起,只为那浪花的手,恰似——你的温油——”

中午我叼了一颗最大的肉丸出来,放在滚球球面前。

滚球球大惊:“梅茜姐姐,介四神马?”

我说:“这是肉丸子。”

滚球球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介么大!”

我看了看,是大了点,跟滚球球脑袋一样大。

我说:“快去吃吧。”

滚球球说:“好哒。”然后滚球球小心翼翼滚着球,转眼不见了。我心想,哈哈哈哈足够他吃两天了。下午我哒哒哒路过,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喊我:“梅茜姐姐。”

我“咚”地跳转身,说:“谁?FBI吗?”

滚球球钻出来,说:“我介绍一个好朋友给你认识。”

我狐疑地说:“是谁?”

这时候,一个肉丸子从滚球球身后探出头,抱着滚球球的后腿,小声说:“你好,我是肉丸酱。”

……晴天霹雳!肉丸子活了!册那!

我颤抖着说:“你好,肉丸酱……”(当时其实我差点吓尿。)

滚球球说:“肉丸酱告诉我,他还可以长大,等他长大了,就不仅仅能喂饱我,还能喂饱更多的流浪狗子呢。”

我颤抖着说:“这不科学啊……”

肉丸酱坚定地说:“我和滚球球约好了,我还在发育,等我长大了,长成全世界最大的肉丸子,就剖腹自尽,让滚球球用环保袋背着我,去分给所有的流浪狗子。”

我呆呆看着他们,一条小小狗,一个大肉丸,都一副严肃的表情。

这时候,传来一阵狂野的“哈哈哈哈哈哈”,黑背奔过来,一口含住肉丸子!肉丸酱惨叫一声:“救命!”

黑背赶紧吐出来,瞪着肉丸酱,迟疑地说:“是你在说话?”

肉丸酱点点头。

黑背两眼一白,翻身晕厥过去。

肉丸酱问:“他怎么了?”

我说:“没事,过一会儿他就好了。”

过了十秒钟,黑背又翻身爬起,说:“那我能不能吃你?”

我们一起摇摇头。

黑背如遭雷劈,跌坐在地,直愣愣盯着肉丸,眼眶开始发红,然后号啕大哭。

他哭得梨花带雨,惨不忍睹,结果肉丸酱受到感染,也号啕大哭。

黑背看见肉丸酱眼泪四溅,发了一会儿呆,猛地伸出舌头,舔干净肉丸酱的泪水,喃喃自语:“吃不到肉,舔点肉汁也是好的。”

肉丸酱找我,小心地说:“梅茜姐姐,你可以教我写字吗?”

我浑身一抖,沉痛地说:“肉丸酱啊,梅茜姐姐平时只会拍字。”

肉丸酱困惑地说:“什么叫作拍字?”

我难过地举起前爪,说:“你看,咱们手指分不开,打字只能靠拍的,啪,拍一下,啪啪啪啪,才能打好一个字,还经常想拍G,结果拍到H,想拍U,结果拍出来Y78UI,还他妈的写字,5555……”

肉丸酱不顾我的忧伤,兴奋地从草丛里拨拉出几张破烂的报纸,几根铅笔头,说:“梅茜姐姐,我从垃圾堆里找到的。”

我举着爪子,震惊地说:“干吗?”

他认真看着我:“梅茜姐姐,我不要拍字,我要学写字,你看,我有手。”

说完他举起手。

册那!丫有手!

我突然很想哭。

转眼秋天到尾声了。冬天面色煞白地扑过来。滚球球盖着发黄的树叶子,蜷缩在草丛中。唱歌的姑娘很久没和我们相遇。

一直到下雪的深夜,她拖着行李箱要离开小区。她蹲在草丛旁,对滚球球说:“我要走了,和我一起走吗?”

滚球球摇头,说:“我在等车铃的声音。”

姑娘说:“为什么要等车铃的声音?”

滚球球沉默一会儿,说:“因为我离开家的时候,只记得那儿有车铃的声音。”

姑娘抱起他,一块儿坐在长椅上。

姑娘说:“这就是下雪啊,你这么小,肯定没有见过。”

滚球球说:“嗯,就是有点冷。”

姑娘说:“有点冷啊,没关系。这个世界很温柔的。知道吗,它是如此温柔。花谢了,它会让你看到唱歌的雪。雪停了,它会让你看到透明的冰。冰融了,它会让你看到微笑的云。每一种美丽,都是它在温柔地跟你说,别担心,你们都在我怀里。”

姑娘说:“听,它在唱歌。”

姑娘捧起滚球球,雪花飞舞,全世界像在单独做一个梦,梦里有一望无际的夜。它包裹你所有记忆,变成一望无际的海。

你想念的人在夜晚某点某分。在海洋某处某地。在那片一望无际的某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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