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宫阙山陵崩 中(1 / 2)
按礼制规定,宫里百日内不得有喜乐、嫁娶、祭礼、饮酒食肉之事,民间婚嫁停一个月,文武官闻丧之日起,都要在思善门外哭丧,四日衰服,朝夕哭临三日,五拜三叩头,披麻戴孝二十七日,凡入朝及视事,均需用白布裹纱帽、垂带、素服、腰绖、麻鞋,退朝则要换成衰服,这二十七日里,军民素服,妇人素服不妆饰。
二十七日以后,文武百官均穿素服、乌纱帽、黑角带,二十七个月后才换成常服。
早在龙驭回京之前,众人就闻知了永乐帝的死迅,然而这一刻来临,不管真情还是假意,大伙儿仍然哭的是死去活来。
一向仁厚、宽宏大度的太子朱高炽,竟然因为嫌东宫里的齐承徽哭得不够哀切,当众按着她的头“砰砰砰”在灵前猛磕,碰得齐承徽头破血流,当场就昏死在灵前,被人拖了下去。
饶是如此,仍嫌不够,立时命人将齐承徽打入冷宫。
太子的枕上人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敢怠慢,满朝上下,宫廷内外,均哭得惊天动地,哀婉凄切。
本来朝夕哭监三日,只是早晚各哭一回,这下子成了日以继夜,轮班哭个不停,半日之后,再伤心的人眼泪也干涸了,又是在秋老虎的天气里,有些人直接就哭得嗓子嘶哑,发不出声音,有些上年纪的宫妃、命妇干脆直接晕死过去。
太子妃很沉着的下令将人扶下去灌绿豆汤,用冰水拍脸浇醒,然后缓过神来,扶到灵前再哭。
众人只好继续哭,这会儿,已经哭不出什么眼泪来,只好用手绢里的香辛料刺激着流些鼻涕眼泪,继续装哭。
在举哀哭灵的间隙,轮换的时间里,依次退出休息的众人,三三两两地结伴而坐,窃窃私语,片刻小憩间,就将各种消息和态度互相传了几个来回。
孙清扬听着周围传来的哭声中,凄切中带着些许怨言,就悄悄地膝行至太孙妃的跟前,低语道:“胡姐姐,咱们得设法让母妃劝劝父王,这样下去,失了人心,岂不正好如了别有用心人的意。”
太孙妃犹豫,若自己去开这个口,会不会被父王、母妃认为不忠不孝?
孙清扬劝道:“不是臣妾不孝,但若是再这样不分昼夜,不停地哭跪下去,只怕命妇朝臣,都苦不堪言,眼下里,最要紧的是父王尚未登基,若是因此人心动荡,说父王从前……父王他们对皇爷爷情意深重,自是当局者迷,咱们总得想想办法,劝一劝才是。”
虽未明说,但太孙妃却明白,她未尽的语意是说再这样下去恐人议论太子朱高炽是假仁假义,沽名钓誉。
太孙妃低声叹道,“按制,朝夕哭临三日便可。皇爷爷若是地下有知,只怕也不肯如此,那遗诏里说一切如旧制,怕也有这屋意思,但父王如今哀思过度,你我怎敢相劝?”
却仍然没有拿定主意,再三推阻,不肯上前。
忽然,跪在太子妃身后的汉王妃韦氏,起身站起。
她对永平、安成、咸宁等诸位公主垂泪道:“父皇崩逝着实令人悲痛欲绝,不说你们这些儿女,就是我们这些个媳妇,也恨不得能够以身相替,先后跟着去了。只是这几日秋老虎着实厉害,为此晕倒的宗室命妇不在少数,就是刚才还抬出去了几个,纵有御医跟着诊治,但有些上年纪的都卧床不起了,这样下去真不是法子……太子殿下这一次,哀毁过度,恐非天下之福。”
“而且,这朝夕哭临三日,本就是前朝旧制,今个已经是第三天了,却还没有诏令下来让停止……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太子妃虽然没有接话,却也明白了汉王妃此举是想做什么,如此的昼夜哀哭,对于养尊处优惯的妃嫔、宗室命妇而言,自是痛苦不堪,汉王妃偏当着众宗室、命妇的面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并非因为她心里真心顾念众人,而是想为汉王收买人心了。
迎了永乐帝的龙驭回京后,太子朱高炽并未仿效昔日建文帝朱允文借遗诏将朱棣等藩王拒于京师之外的旧例,竟召汉王、赵王一并入京哭临,要兄弟三人共送父皇最后一程。
谁知这汉王妃竟然当面收买人心,显然是贼心不死。
与太子最为亲厚的咸宁公主当下面无表情地直接打断汉王妃的话,冷然道:“嫂嫂应该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太子哥哥是父皇遗诏明定的新君,他说的话就是规矩,太子哥哥与父皇情深意重,岂是那虚情假意之人可比?”
众人一听咸宁公主这话,便都熄了附和汉王妃的心思,一时室内鸦雀无声,但众人眼里,却有股莫名的怒气,看向太子妃、咸宁公主的眼神里就暗含了几分埋怨和忿忿不平。
孙清扬见众人虽都低垂着头装聋作哑,却多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明白咸宁公主因为对永乐帝的感情,所以颇为赞成太子此举的这些话,非但没有起到震摄的作用,反倒推波助澜,正好如了汉王妃的愿。
但当前局面,毕竟轮不到人微言轻的孙清扬说话,见太孙妃只是低首垂目,她只好悄悄绕到太子妃跟前,扯了扯太子妃的衣袖,再呶了呶嘴,垂下眉眼去。
太子妃张晗毕竟是儿媳妇,对永乐帝的感情,虽然深厚,却也比不上咸宁公主等人,孙清扬这一扯衣袖,她看了看众人的神情,顿时就理智的对当前局势看了个清楚:虽然太子登基是名正言顺,但倘若失了宗室的支持,没了文武百官的真心臣服,却也难说不会起些波折。
想起使臣回复,宣旨召汉王进京行祭礼之时,汉王率随从护卫众多不说,人人皆在衰服下甲胄当机立断,反意昭然若揭。
太子妃便略一思忖,抢在汉王妃再度开口之前安抚道:“太子殿下幼承庭训,自是与先皇情深意重,不免哀伤忘记了时间。既然大家都不愿看着太子殿下哀毁过度,误了国事,劝诫太子殿下的话,自是由我去说会更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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