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2)
李明秋请来的西洋医生自称姓边,说一口流利的汉语,看不出跟汉族人有什么区别,要不是玻璃窗子上贴一张膏药旗,大家也不知道他是日本人。西洋人把先生不叫先生,叫“医生”。十二能说:“叫医生是对的,叫先生不对”。可是凤栖人把诊脉看病的叫先生叫了几辈子,猛然间叫“医生”还有点绕口,反正是个看病的,叫啥都一样。
边先生为人随和,凤栖人都习惯叫老边。开始时大家还有点不相信那西洋药片片有啥奇效,有病还习惯吃中药,有些人让中药吃烦了,偶尔间买些西药吃吃,往往收到一些预想不到的效果,时间一久大家慢慢地对那些西药片子习惯了,感觉有病吃西药省事,特别是拉肚子感冒,吃一点西药准有效。找边医生看病的人也多起来。中医坐堂先生姓钱,大家习惯叫钱先生。边先生跟钱先生同住一屋,看样子两人关系融洽,相处和睦。
“九一八”事变后,边先生把玻璃窗子上的膏药旗用刮刀刮去,自称他也是中国人,早年到西洋留学。凤栖人也不介意,你是那里人关系不大,只要你干的行当对凤栖人有益就行。
边先生自己买菜做饭,不吃肉不吃动物油,自己的餐具不让别人用,从来不用别人的餐具,甚至喝水杯子也是专用。可是凤栖人有个习惯,爱请看病先生或者教书先生到家里吃饭,特别是你给谁家老人或者孩子把病看好以后,那家主人为了答谢你,非要请你到他家吃一顿饭。边先生不吃肉不吃动物油大家都能接受,无非是包些韭菜饺子,或者炒几个青菜,可是你总不能提上自己的餐具到人家屋里吃饭,尽管李明秋做过解释,入乡随俗,吃饭时可以要求那家主妇把碗筷多洗一遍,可是边先生仍然不习惯到别人家里吃饭,每次有人来请他总是很为难。特别是城外十里八里以内有人拉上毛驴来请边先生出诊,边先生不去不行,去了就要吃饭,不吃饭就得饿肚子,出于无奈边先生只得吃一点,时间一久他也就习惯了,感觉中这农家饭没有什么不同,自己吃了以后照样活得很健康,也就入乡随俗,有时,闻到对面叫驴子酒馆的肉香,心里就觉得痒痒,到农家吃饭时看到盘子里有肉也就有意无意之间用筷子夹起一块放进嘴里,感觉中那味道就是与众不同,吃起来很香。慢慢地他也开始吃肉。钱先生调侃道:“这就对了,孔老二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男人家应当什么都吃”。
钱先生已经六十多岁,没有女人应当说得过去,况且人家有老婆有孩子,儿子甚至专门到凤栖来看望过老爹。可是那边先生才三十出头,没有女人就说不过去。为此事李明秋专门探过边先生的口气:“要不要我出头露面为你找一个女人”?边先生摇头,说他老家有老婆。李明秋问边先生的老家在哪里,边先生笑笑,不肯告诉李明秋,只是听口音好像是北平人。
那一日李明秋正在自己家里闲坐,他没有跟杨九娃去内蒙赶脚,杨九娃让李明秋留意仙姑庵那边的动静,虽说那何仙姑是一个夜叉,可是把何仙姑一个人留在仙姑庵杨九娃总感觉有点不放心,那仙姑庵是一枚钉子,钉在长安到边塞的必经之路上,何仙姑起的作用非同小可。李明秋也不想跟杨九娃靠得太近,总想保持这种不即不离的关系。可那北边来的客人(红军)也把他这里当作一个安全的据点,郭团长也感觉李明秋这个人可信,李明秋在三岔路口开店,跟谁都好,谁都不惹。
李明秋让管家泡了一壶茶,让老婆炒了两个小菜,开启了一瓶西凤酒,自斟自饮。他已经习惯了在家里消磨时光,无事时就一个人在家里闲坐,反正吃喝不愁,三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听说岳父把大妻弟送去从戎当兵,李明秋也有意把大儿子送到外边求学,突然间北边战事紧张,感觉到不放心,又打消了送儿子出外求学的念头。正品酒时有人敲门,管家开门一看,原来是郭团长的勤务兵。
勤务兵跟李明秋已经非常熟悉,进到屋子一看有酒,也不等李明秋请他们,就抓起酒瓶子一人喝了一口,把酒咽下肚子才说:“我们团长请你”。
李明秋跟着勤务兵来到郭团长官邸,郭团长劈头就说:“我看你们吃了豹子胆了,竟敢贩运枪支”!李明秋佯装一头雾水:“咋回事嘛”?
郭团长也不客气:“别*上装睡(方言,别假装糊涂)!上次你出门半年干啥去了?还雇了十几个脚夫,以为我不知道?我给你们把路留宽,你们把我往墙缝里塞!这倒好,三桥那边通报过来,说有个独臂土匪可能私运违禁物资,强行闯关,你说说,让我怎么办”?
李明秋大惊:“杨九娃不会出事吧”?
郭团长冷笑一声:“我能把人家杨某人有什么办法?杨九娃上了驴尾巴梁,朝黄龙山方向跑了,可他跑得了第一回跑不了第二回。咱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你给那杨某人捎一句话,以后别给我脖子底下支砖(方言,别让我难堪)”!
李明秋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心想也难怪郭团长生气,这事儿也就是做得很悬乎,明知道私运武器让官军抓住了就是死罪,可那杨九娃贼胆包天,不走山路偏走官道,很明显这是自己堵自己的财路,下一次运货你该怎么走?李明秋想消消郭团长的火气,却找不到适合的话语,无奈中只得说:“郭团长你不要生气,还不都是为了混一碗饭吃”。
谁知道郭团长火气更大:“混饭吃?到我这里来,我给你们管饭!明知道国民党跟共产党是冤家对头,还要给共产党私运枪支!让我郭某怎么能饶恕你们”!
李明秋无话可说,低头想了半天:“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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