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夕阳落幕（2 / 2）

“……人老了，总是爱忘事情，记得你二哥明玉长着一张秀气的脸，每次见到他当他是女孩儿，有次他去我家，你二娘给肖肖做的一件衣服有些大了，我当时没注意就随手送给了明玉，你可不知道当时把明玉羞得那个脸红啊……哈哈……”

“……有好多年没过新年了，这身西服还是十几年前的，当时穿上这身行头可是迷住了不少女人，气得你二娘以后不准我穿出来，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有时候偷偷穿出来，就像现在……”

“……我当司机这么些年总结了一句话你要不要听？”不等于金玉说话，于泰接着道：“一个会开车的司机，他有时候就是上帝。”

“什么意思？”于金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他不明白于泰今天怎么会给他说这么多话。

“因为上帝可以决定人的生死，司机也可以的。”短暂的沉默后，于泰突然笑道：“开玩笑的，一个好司机当然是安全的把人送到目的地，我当司机这么多年，最得意的就是没有出过什么问题。”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挤在一起，他的确很高兴。

“你知道在这辆车里一共坐在几个人吗？”于泰突然问道。

“几个？”于金玉下意识的问道，不过反应过来暗骂白痴，不就两个人啊。

“嘿嘿……”于泰诡异的一笑，说道：“连带你我，一共可是坐了四个人。”

周围的空气蓦然一冷，于金玉身子不自觉的缩了缩，看了看整个车厢，不见其他人影，于是讪讪道：“二叔可真会开玩笑啊！”

“不……就是四个人啊！你，我，肖肖还有你二娘。”于泰淡淡道。

“你把旁边的那个包袱打开。”于泰吩咐。

于金玉这才发现身边有一个黑色的包袱，里面鼓鼓的，有什么东西。

顺着于泰的意思，于金玉缓缓的将包袱打开，可是打开的一瞬间，于金玉脸色煞白。

“啊！”一声惊叫，于金玉忍不住将包袱推到了脚下，里面滚落出来一个圆咕噜噜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个人头。

人头掉落在地面，面庞朝上，苍白的面孔可以清晰的看出是一个中年美妇，美妇眼睛怒睁，其内有着难以置信，不过随着生命的消散也已黯淡。

“二……二叔……二……二……娘她……怎么……怎么……会这样？”于金玉煞白着脸，语气结巴。

于泰一只手转着方向盘，一只手将地上的人头重新放入黑布中包好，面色平静的道：“你爸今天好像有事情，我就去找她了，你二娘也真是的，女儿死了她都不伤心，还说再生一个就是，反正女孩儿又值不了多少粮食，你说她这母亲当的……我当时一气之下就把她给杀了，可又念在夫妻一场，总不能弃尸不管吧，所以我就砍了她脑袋带走，一家人这下总算是在一起了。”于泰乐呵呵道。

“你……你……”于金玉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变态是吧？”于泰接话道：“肖肖的骨灰就在你座位底下，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在一起了，虽然人鬼一方，不过很快就能真正的一起了！”

“你什么意思？”于金玉紧张的问道。

他早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只是一直找不到时机出口，如今关乎生死，他也就摒弃了恐慌的心理，连忙问道。

于泰脸色蓦然变得狰狞起来，大吼道：“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我们一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甘心我的妻子跟自家兄弟跑了，不甘心我的女儿就这么没了！！！”可是转眼，于泰眼中突然流出浑浊的泪水，喃喃道：“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在这个世界挣扎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仍是一无所有，真应了了那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我是斗不过你爸，可是你爸也经不过岁月的考验，我们迟早会在另一个世界见面的。”于泰眼中浊泪止住，带着一丝疯狂望着前方。

“那……那你放……放过我，我爸犯的错，你……别找我啊！”于金玉欲哭无泪，他今天尽是装孙子求饶了。

“呵呵，你爸犯的错？放心，我只是讨回我女儿的利息。”于泰轻轻的说道。

看到于泰这幅模样，于金玉真的急了，气急败坏的大叫道：“于泰，你可别忘了这儿可是我们于家的地盘，而且你认为我出了事，你还能安然活着？”

于泰眼睛一直瞅着前方，突然间脸上露出了解脱般的表情，左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而右手则伸入西服的一侧口袋，从里面缓缓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小女孩，小女孩的笑容很灿烂，那是于泰的女儿于肖十多年前的照片，如今却成为了死后的遗照。

“肖肖，爸爸好累，可是马上就能见到你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一家子了，再也没有人……”于泰重新将照片放回口袋，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

和于泰不同，于金玉却是有些疯狂起来，他已经看到了汽车前方不远处就是悬崖，如果任其继续行驶下去，那么必定是车毁人亡的结局。

“你个老东西，你想死也别拉上我啊！”于金玉歇斯底里的冲于泰吼道，当下也顾不得手掌上的疼痛，伸手使劲的摇晃于泰的胳膊，可是后者的胳膊仿佛与方向盘焊接在了一起，任于金玉如何摇晃，就是动其不了分毫。

“老不死的，你快停车！”于金玉终于害怕了，眼中狠辣一闪，左手“噌”的拔出右手掌上的匕首，猛地向于泰胳膊上砍去。

可是于金玉五六刀下去，所取得的效果甚微，只见于泰整条右臂已经血肉模糊，却仍然纹丝不动的紧握着方向盘。

于金玉已经彻底疯狂了，车门被锁死，现在从车窗逃出去也已经晚了，他心中很不甘，一脸怨毒的看着于泰，然后左手上的匕首猛地插入了于泰的喉咙，鲜血顿时溅洒了于金玉一脸。

“不，我不想死啊！！！”于金玉的嘶吼声随着汽车的坠崖渐渐模糊。

在汽车坠崖的一瞬间，处于弥留之际的于泰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他看到了……

看到了在一片空旷的绿草茵上，有一家三口在那里放风筝，小女孩手里握着线头，嘴中欢快的笑着，模样可爱，美丽的少妇一脸宠溺的看着女孩，而一边的英俊男子则幸福的看着她们……

画面随着于泰的生命流失渐渐远去，渐渐黑暗，就如同夕阳的余晖，散发出了它最耀眼的光芒，可是它最终仍旧要被黑暗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