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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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恶毒的东西,不知给薛姨娘吃了什么药,如今她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当真是歹毒的心肠!”沈氏只怒气冲冲地说着。

却也是为了泄愤。

说着又要扬起巴掌来,只是高高扬起的手却动弹不得。

苏钰的象牙折扇抵在她的手腕处,不费丝毫力气,便压制了她。

“大奶奶。”苏钰微微俯身,话里却是冷意,使人不寒而栗。

沈氏面色一凛。

这个下作的贱货,竟然还有人这般帮着她。

她这才想起,原来是她的表兄。

那便是同流合污了。

沈氏还想说些什么,面上已是古怪的笑容,这才暗暗惊异,一双手却使不上一分力气,就是嘴里也说不出话来了。

“苏钰,不要。”楚慕染终于抬起了头来,清丽的面容下,丝毫不见半点慌张。

只剩下了眼神里的笃定。

苏钰似乎有些惊诧,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退到了一旁,俯身道歉。

李苒儿望着苏钰,一时有些痴了,想着若不是他先是碰见了林瑞,这般的面容。

自己定会是一见倾心的吧。

楚慕染复又低下了脑袋,在谁也看不清的阴暗里,她的嘴角忽的轻轻地上扬。

这究竟是谁的陷阱,又是谁的梦魇。

无从得知。

沈氏冷冷地叫了老妈子来。

总是要教训一番的,方才那一巴掌,她还觉得打轻了。

老妈子心领神会,急匆匆地拿了银针来,隐隐闪烁着寒冷的银光,就是李苒儿看着,也要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大概便是“插针”了。

银针扎进了指缝之间时,鲜血溢了出来,将一双手染得通红。

楚慕染脸色惨白,却未呻吟一声,只是贝齿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苏钰撇过了脑袋,只是攥紧了拳头,眼里是复杂的神色。

贞娘便是在这个时候跌跌撞撞地跑来的,却见了几近昏厥的楚慕染,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奸笑着的老妈子,只是抱着慕染,双目瞪得通红,“太太这是在干什么?”

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沈氏一愣,自她进门不多久起,贞娘便唤了自己一声娘亲,十几年间,却在这一刻改口。

她却是冷笑道,“楚慕染这个妖女,先是迷惑老爷在先,又毒害了你薛姨娘,我不过是教训她罢了。”

并不把贞娘放在眼里。

贞娘的心无端地冷了下来,摇了摇,是慕染毫无血色的脸给了自己勇气。

若不是她,若不是自己将她带进了李家,她便不会处处遭人陷害,也不会落得如此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自己害得。

她这样想着,只是咬着牙,恳求道,“太太,这些定是误会,还请太太明察。”

“分明是照着她的方子煎的药,不是她,难不成还是我们偷偷换了药不成?”沈氏自然是不将这个没娘的小蹄子放在眼里的,只是森森然说道,“贞娘,娘知晓,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却不知,自己终究被她所害。”

这样的活,这般的讽刺。

贞娘终于按耐不住,憋着欲要落下的眼泪,她望着沈氏,只是冷冷地笑道,“太太,你这么做,爹爹知道吗?”

一句话,让沈氏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动用私刑,老爷子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是想着趁了这个机会将楚慕染赶出了李家,若是不能够,就折磨死她,随便拖到哪个乱葬岗埋了。

死无对证,李仁川又能拿她如何?

更何况,一日夫妻白日恩,她不信李仁川究竟会如此的绝情。

却不曾想,却叫这丫头搬出了老爷子来。

沈氏分明有些不自在了,只是不知这丫头向来逆来顺受,又是如何学会的反抗。

“二姐姐,”李苒儿明显是看不下去了,嘴角的讽刺是显而易见,“你又是如何同我娘说话的,这又是身为晚辈同长辈说话的态度么?”

一句话让贞娘忽的说不出什么来,一丝丝不堪的懦弱忽然又漫上了心头。

她是晚辈,而站在自己的身前,高高在上的沈氏,毕竟是府里的太太,也毕竟是长辈。

她又能如何呢?

贞娘忽的不说话了。

沈氏与李苒儿面面相觑,这才得意地一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没*种的蹄子罢了。

谁知楚慕染却在此时悄悄紧握着贞娘的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一般,十指连心,被惊人的疼痛惊醒,她微眯着眸子,低低地呻吟一声,“疼。”

贞娘是第一次看见了楚慕染这般模样。

若不是她,自己如何摆脱了那病怏怏的身子,又是如何在那一夜一舞惊鸿,从此收住了林瑞的一份心?

慕染,是自己的恩人啊!

以前是她帮着自己,这时候,自己定是要保护她的!

这样想着,贞娘只拿笃定的眼神望着沈氏,话里是毫不掩饰的冷漠,“太太当真是好生得意,只是您似乎是忘记了,若不是当初我外祖父一家提拔的爹爹,爹爹又是如何平步青云,坐到了如今的地位?爹爹疼贞娘,只因了我是娘亲的女儿,更是因了贞娘,才让外祖父写了荐书,不然,同是爹爹的女儿,为何也不见爹爹像对贞娘一般对三妹妹呢?”

“你......”李苒儿没想到贞娘竟然会说出这般损人的话来,瞪大了眼睛瞧着她,心里只想着将她的一张嘴该撕了。

沈氏更是直接黑着脸,水袖一挥,愤然说道,“真是岂有此理!好个没教养的小蹄子,这就是你对娘说话的口气么?”

“太太,”话说都说了,贞娘也不差多说些几句,“如今贞娘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才如此言说,若是娘亲当初没有离去,太太不过是个侍妾,不过是在娘亲面前唯唯诺诺罢了,又如何有今天的位置?我倒是还记得,那时太太不过是打碎了一只杯盏就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呢!”

“好你个小蹄子!”沈氏是再也按耐不住了,扬起了巴掌就要扇过去。

却在此时被一只枯瘦的手死死地抓了住。

沈氏大骇,身子只不住地颤栗着,涂着厚厚的脂粉的一张脸更是抽搐着,五官都扭曲了开,声音颤抖。

“老......老爷。”

李苒儿忽然觉得一阵惊惶,院子里的众人齐齐跪了下来,独独苏钰却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那眼里,却是苦楚的。

李仁川,是他请来的,却是听了慕染的吩咐。

沈氏被禁了足,在她的梨香院中,再不能出去半步。

李苒儿还好些,却也出不了李国公府家的门了。

这便是她二人的代价。

楚慕染的手指上是厚厚的绷带,却隐隐可以透出里边的嫣红,慕染小心翼翼地为她巴扎了好,却忽的觉得惊惶起来,“爹爹一定是听见我说了那般不堪的话,我该如何是好?”

“去认错,”楚慕染只淡淡说道,“实话实说,说出你心里所想。”

“可是......”她的心里是肮脏的,那时的贞娘,恨不得将锋利的刀剑插在了沈氏的胸口。

不过慕染的眼里却是笃定的神色。

真的......可以吗?

贞娘干净的手指,攥紧了衣角。

是日夜深,脸上的伤口已经褪去,楚慕染静静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只是浅笑一声,撤去了手指上的白布,露出了毫无伤口的纤纤玉指来。

如玉葱一般,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

楚慕染只是依旧浅浅地笑,“贞娘终于变了。”

苏钰不置可否,只是望着镜中倾国倾城的美人的脸,那三分含笑里,却是十分的冷漠。

似是有请,却更是无情。

“她只道暗室一事,太太与薛姨娘自会视我为眼中钉,却不知,”似乎是卸下了那含笑的妆容,那冰冷的眼睛有些可怕,“这正是我想要的。不然,贞娘又如何改了那懦弱的个性,日后为我所用呢?”

正如慕染所说,贞娘将实情告诉了李仁川,还有她心中所恨。

她低着头,站在李仁川身侧不敢看他,想来父亲定是要当头棒喝的吧。

只是她等来的,却是李仁川的长叹一声。

“贞娘,是为父的错,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毫不掩饰他的沧桑,勉强微笑的眉眼里,却道尽里他的心酸。

贞娘再按耐不住,只是扑在他的怀里,低低地哭泣着。

枯瘦的大手扶着贞娘的秀发,李仁川的眼里似有微光闪过。

贞娘啊,终究是为父,对不起你!

父女俩促膝长谈,不觉然已是过了一夜,贞娘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蘅芜苑,殊不知,那般纤瘦的身影正立在了漫天的樱花之下,正含笑望着自己。

楚慕染只是着了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头发是一如既往地松松披散了下来,长发及腰,更加衬托她的身材玲珑有致。

泪痕还未散去,红肿的双眼里,贞娘似乎有些看不真切了。

楚慕染只是领着她到了屋子里,这才幽幽低语,“贞娘,多谢。”

贞娘似乎未听见了慕染的话,不过是若有所思。

许久,朱唇微启,她只说道,“我这才知道,爹爹的难处,原来他是知晓太太与三妹妹的厉害的,只是他希望家和万事兴,才不愿生些干戈罢了,慕染,这一回,我如此抵撞太太,是不是错了?”

铜镜里是她淡然的面容,楚慕染不过是眉眼微挑,只道,“你若是觉得错了,为何还不愿改口换她一声娘亲?”

贞娘又是沉默。

是了,这般可恶的女人,她是不会再认她当自己的娘亲。

她的娘亲,自始至终只有一人,便是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的生母。

她这样想着,竟是自己也没有发觉,眼里犹豫的神色竟这般散了去。

慕染这才淡淡说道,“自小你的身子就孱弱,长年卧于病榻之上,你可知,是那一对母女偷偷换了你的汤药?”

贞娘不自觉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果真是如此!

爹爹说的没错,那一对母女,果真是要加害自己!

“贞娘,是时候了。”慕染终于转过了身子,那清淡的目光里却是笃定的神色,她紧紧地握着贞娘的手,淡淡的话语却是无形的魅惑,“只要你让林家的瑞二爷倾心于你,便是对李苒儿最大的报复。”

林瑞!贞娘却是面色一凛。

她终于细细地望着面前的慕染,却发现那一双美目里却是没有情感的,所以她每一次看着慕染的时候只觉得那般的冷然,正因着她这一双冰冷的眸子。

贞娘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去,苦笑道,“慕染,我是喜欢林瑞的,只是我不想,我对她的喜欢,变成了这副模样。”

慕染心下了然,并不做声,只是浅浅一笑,终于说道,“不过我随口而谈罢了,当不得真,只是贞娘,你需要在国公府,有自己的地位。”

贞娘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

楚慕染的目光却穿过了贞娘,落在了屋外的万里晴空,神色复杂。

似乎还缺了些什么。

她忽而嘴角上扬,笑道,“若是林瑞本就欢喜你呢?”

这般直白的话。

贞娘忽的羞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两腮却是热辣辣的滚烫,伴着一片嫣然的红晕。

慕染的嘴角,似笑非笑,别有深意。

偌大的林家,此时的气氛却是有些沉重。

林家虽不及慕府那般的金碧辉煌,那庭院之间,却也十分整齐宽广,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

而在那庭院之间的鹅卵石小道上,青衣束发的少年只是纹丝不动地跪着,尽管膝上已是点点血迹,上身板却挺得笔直,只是额头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仔细看去,才发现身子微微颤栗着,似乎是遥遥欲坠了。

一旁一个身穿.四喜如意云纹锦锻的妇人在一旁抹着泪,脸上尽是悲戚的神色,“瑞儿,你就同姑奶奶认个错,就说日后不再犯了。”

林瑞却是一声不吭,日照猛地很,他的脸上已是一片惨白。

林靖只在一旁看着,却也觉得这般焦灼的热意实在受不了,却见林瑞跪在这般疼痛的尖锐之物上,只急得直跺脚,“二哥,你只需同老太太认个错,就说你日后不见李家的三姑娘,老祖宗定是会原谅你的!”

然而,林母听此话,却只是冷哼一声,攀附在脸上纵横的深深的纹路衬着她的不苟言笑,只觉得她的面容是愈发的森然,“瑞儿,既然许了二姑娘于你,你又如何同她姊妹厮混,当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手中的盘龙拐杖一声怒响,直叫一旁的众人心中一颤。

林瑞却咬着牙,脑海里只盘旋着那一抹媚态的身影,又想着她的叮嘱,便不再说话。

也不认错。

“既是如此,你便好生在这儿跪着,等到你知错, 才许起来!”说罢林氏气哼哼地转身就走。

等到老太太走远了,叶氏这才小声唤了丫鬟拿了软垫来,想了想又叫找些治伤的丸药,这才泪眼婆娑地望着林瑞,止不住一阵心疼。

“二哥,你这又是何必?”林靖只道,“就算你真是舍不得那位三姑娘,只需在老太太面前认个错,装装样子就成,又何需受这般辛苦?”

林瑞只是笑,却默不作声。

若是应了老太太,自己定要因了那位二姑娘向林家提亲吧。

他忽的想起了李嫣然那勾魂的眼睛,只是贞娘的面容却也是驱散不了的。

一想起她来,心中竟然不免一阵悸动。

林瑞问自己,究竟这是怎么了?

又跪了许久,不过有了软垫子,倒也算好些,不多时,老太太竟然传了话来,说是不必跪了,罚到祠堂里,对着祖宗们的排位罢了。

虽说辛苦,却不似这般疼痛。

几人倒也是松了口气。

林靖却还站在庭院之间,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是觉得,那二姑娘分明比三姑娘要好上许多的,若不是他二哥有婚约在先,若不是老太太的威严在,他恐怕......

恐怕什么呢?林靖一想到这里,身躯一震,直抽了自己一巴掌。

“该死,你怎么能想这种龌龊的事情?!”

却又揉着自己疼痛的半边脸颊,怎么自己打自己,也如此之狠?

这时候,荣国府的十三爷荣唤钟走了来,一见林靖这般,只是笑道,“你又是如何了?”

贞娘的脚步似乎有些慌乱,在回廊里也不知道跌跌撞撞跑了多久。

直到一双手扶住了她,惊魂未定的脸庞抬起,映入眼帘的是楚慕染淡淡含笑的眉眼。

“贞娘,多谢。”她接过了贞娘手中的箜篌,手指只是轻轻舞动,径自泠泠作响,令人如痴如醉。

贞娘慌乱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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