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39 一夕泯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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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箬双手捏紧,指甲抠进肉里,总算神经末梢开始疼痛,这样才能逼迫自己清醒,也学着他摆冷面孔,字字寒着开口:“当然有事,我要你给我一点时间解释?”

“什么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要在顾澜发病的时候雪上加霜?”

“雪上加霜?”杜箬重复一遍,很快走到乔安明面前替自己辩护:“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是她自己突然就心脏痛。”

“不可能,顾澜一直都按时吃药,按时有医生替她做心脏报告,最近检查出来一切都很好,不可能在没有情绪波动的情况下突然发病!”乔安明尽量把心痛和怒意控制住,可是言语里的萧煞寒意还是逃不出杜箬的眼睛。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还需要怎么解释?

杜箬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睁大,尽量不让泪掉下来,再淡淡一笑,撑住连贯的口吻问:“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挑准机会说出我们的关系,然后故意让她发病?”

乔安明盯准杜箬的眼睛,细长的眼脸撑得很大,有潮气浮出,她却倔强咬着唇这样咄咄逼人的问。

他该怎么回答?顾澜在她面前发病是事实,她们两人这样莫名其妙认识也是事实,什么替顾澜抢回钱包,什么半夜给他突然打电话叫他“老乔”,乔安明这样冷静下来想一想,感觉全是杜箬的“蓄谋”,蓄谋趁他在崇州的时候给他电话,蓄谋替顾澜抢回钱包,再蓄谋在洗手间把顾澜气倒。

乔安明深吸一口气,心痛和疲乏一同侵袭,原来自己最在乎的人要伤自己,果然不费吹灰之力。

他心狠半生,到这把年纪还要被一个小丫头玩于鼓掌里,真是讽刺。

杜箬又逼近几步,依旧是同样一个问题:“回答我,是不是?”

乔安明垂着头,不说话,眼睛闭了闭,再睁开,像是花了千万分力气才能拼凑完这一句:“杜箬,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我不想说太多,顾澜还在医院,你走吧。”

“你走吧?什么意思?”

她还是太笨,怕自己对他意思揣测错误,所以重复确认。

乔安明索性也硬着声音再次答复:“我承认我对你有感情,几乎已经到了快要陷进去的地步,可是我没有想到你最终会通过这种方式来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

乔安明停了停,吸口气继续:“你是不是现在很得意,这样把我玩在鼓掌里我却一直不知道?顾澜她没有错,全是我的错,不过很庆幸你这么沉不住气,不然我都不敢想你之后还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乔安明自知自己说得已经太多,呼吸急促,胸口是压抑的痛苦。

前几日还伏在自己胸口温柔辗转的人,顷刻就露出如此丑陋面孔,杜箬,算你狠,居然演得他都几乎要相信。

可是怎么办,我们的杜傻子越听越糊涂。

他在说什么?什么得意,什么玩在鼓掌里?

她只能又上前一步,继续追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玩过你?”

“不懂?我也不懂……”乔安明像在自言自语,话未完已经心痛不已,只能微握拳头稍稍稳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可是挺好的戏码这么快就演不下去,只能怪你的脚本太烂,什么不小心半夜给我打电话被顾澜接到,什么偶遇小偷替顾澜抢包,最后再到一起约了吃晚饭……杜箬,好好的一场戏,你演得漏洞百出啊!”

一口气讲完所有的话,最后一句简直是心疼到几乎让他要窒息。

漏洞百出啊,可是他居然全部都信了,一步步顺着她的剧情往下走,差点就栽在她手里。

眼前这个女人,他曾经护在胸口,承诺会护她一辈子的女人,原来真是沾着毒的罂粟,尝一口,痛一生。

乔安明难得愿意花如此口舌来讲清楚一件事,可是杜箬却越来越慌迷。

漏洞百出啊,真的是漏洞百出啊!可是他居然真信了!

他曾经搂着自己,亲口承诺会免她以后的痛苦流离,不再让她受半分委屈,可是现在是什么?脸一转,所有暖意全部消失,他又重新恢复原来的脸,一口一句“演戏”,将她再次推入万丈深渊里。

杜箬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所有解释的措辞,她原本想告诉他,顾澜是蓄谋为之,估计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故意停掉两天药来演这场苦肉计,可是现在所有措辞全部堵在胸口,她一个字都吐不出。

她还需要解释吗?他从一开始就认定是自己在演戏,顾澜那么无辜,像个娇柔的天使,而自己就是魔鬼,完全没有反转的余地啊。

所以杜箬索性不再辩,何必自讨没趣,只是摇摇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字字句句清晰地吐出:“是,我是在演戏,你居然还这么投入!所以脚本虽然烂,你还是入了戏,这才是重点!”

乔安明听清她话里的讽刺,嘴角突然牵起笑,整张脸却因为那笑而变得更加森寒。

“好,你本事,可是我不懂你花尽心思接近我,图我什么?我的钱?还是我的人?”

就在不久之前,郑小冉这样问过杜箬:“乔安明那把年纪了,又有家室,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愿意跟他在一起?”

她如何回答的?她想都没想,只是很直白地坦诚:“我什么都不图,钱也不图,人也不图,就图这么一段时光而已。小冉,我是离过婚的人,照理不应该再去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可是情到深处,根本忍不住,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就贪恋这么一次,狠狠爱一场,不问结局。你可以说我无耻,可以说我天真,可是我愿意扛着这些罪名跟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乔安明也问她同样的问题。

她图他什么?

冷冷笑一声,字正腔圆的回答:“图你的人?那肯定不会,你都这个岁数了,快赶上我爸的年纪,还指望我真的爱你?”

“那就是图我的钱?”乔安明握紧的拳头微微松开,再慢慢倾下身,低头擒住杜箬的眼睛:“可惜你还是没沉住气,可能再演久一点,我会给你一套房子,或者一辆车子,可是现在全部前功尽弃!”

杜箬大口大口的呼吸,用手抵住心脏的位置……顾澜的这里脆弱无比,他凭什么就觉得她杜箬这里就肯定强韧有力?她也会心痛,也会无力,也会撕心裂肺得快要断气。

可是转念一想,对,她还有一个孩子,她已经怀了乔安明的孩子。

杜箬受不了乔安明寒瑟目光,转过头,突然轻轻问:“没有前功尽弃,我还有孩子!”

“孩子?什么意思?”

“不明白?”杜箬将摁于胸口的手往下挪,最后盖在上腹上,轻轻转一圈,迎上他的目光:“昨天上午去医院做的检查,阳性,早孕,刚满一周时间…”

“这就是你要迫切在顾澜面前说出我们关系的原因?你以为用一个孩子就可以牵住我?不可能,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我不会要孩子,就算是你杜箬怀的,我也不会要!”

孩子是杜箬最后的转圜余地,可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不会要!

杜箬往后连续退了几步,后背抵在墙上,慢慢的呼吸。

真是自取其辱,扳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刺伤口!

杜箬突然抬起头,浅漠一笑,讽刺道:“拜托,你看你又入戏了不是?我怎么可能真替你怀孩子?药我一直在吃,你也都会做好措施,怎么可能有孩子,我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而已!不过乔安明,你一定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有天后悔,别来恨我!”

她要的答案都已经得到,虽然残忍,但至少真实。

起初用天真的心去爱,现在就该用生命的代价去承受。

乔安明,这个孩子,从此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顾澜第二日便能下床走动,下午便办理了转院手续。

乔安明陪着她一同回崇州,高速路上,他半搂着顾澜坐在后座,怀里的人似乎已经睡着,窗外风景依旧,彼此却都有不同的心思。

就在前段时间,乔安明每次从崇州回桐城,这段不算漫长的高速,他都会“归心似箭”,因为又有几日没有见到杜箬,所以思念浓郁,恨不能马上飞到她身边。

如果你正处在热恋,从遥远的地方奔赴你心爱的人身边,中间这段路程漫长而又煎熬,但是沿途风景肯定都觉得格外美丽。

可是今天不一样,天气不好,太阳昏昏沉沉,高速的车流拥挤疾驰,乔安明觉得胸口闷到发紧。

说出来很可笑,45岁的年纪,居然还真让自己陷了进去,一个小丫头片子啊!

乔安明将车窗打开,有风吹进来,昏沉的思维清醒几分。

怀里的人动了动,似乎是不满窗外吹进的冷风,乔安明会意,将车窗摇上,抽了身旁的大衣盖到顾澜身上,她却眉头皱了皱,慢慢睁开眼睛,问:“到哪儿了?”

“还有半个多小时,估计就要下高速。”

顾澜低低“嗯”了一身,头一偏,又侧躺进乔安明怀里。

小张会偷偷从后视镜看后座上的两个人,一个沉着脸侧眼看着窗外,一个垂眸似在沉思。曾经最紧密的一对夫妻,如今是怎样的貌合神离。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顾澜终于达到自己的目的,戏已经接近尾声,她得给个漂亮的收场。

“安明,我这两天躺在医院的床上想了很久…不信你会不要我…不信你会舍得背叛我们二十年的感情,你肯定是受她勾引,一时不慎才会被套进去…”

乔安明将她的肩膀捏得很紧,胸口涨得快要窒息,却还是支撑住平常口吻呼吸。

“对不起,顾澜……”他无力替自己辩解,只能不断道歉。

也难得顾澜会演戏,一边抹泪,一边扮演“深明大义”的小娇妻:“不用一直跟我说对不起,跟她讲清楚,一刀两断就可以。像她那种年纪的女孩子,心思太多,又带着目的来勾引,所以我不怪你,可是安明…我知道自己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太粘人,太骄纵,但是我以后都会改,以前发生的事,我们一起都忘掉好不好?从头再来,还像以前那样子……”

很久之后乔安明知晓一切,终于知道怀里这个女人,面柔心狠,才是真正会演戏的那个人,可是大错已经铸成,就算心痛万分,他还有什么去挽回的勇气?

杜箬那次从医院回去之后就大病了一场,打电话去基地请了假,便匍匐在家里不接任何电话。

徐栋将电话直接打到乔安明那里。

“乔总,杜组长已经有三天没来上班,只说身体不舒服要请几天假,不知要不要紧?需不需要我去看看她?”

那时顾澜已经出院回家疗养,初春的午后,他陪顾澜吃完药便走到阳台,之后就接到了徐栋的那个电话。

放眼看下去,草坪的绿荫已经很葱郁,寒气褪尽,整个隆冬渐渐远去。

他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遇到一个女子,相遇,暧昧,挣扎,缠绵,再到分离,动情一场,一夕梦醒。

他深深呼吸,端正口气之后才是冷冷一句:“她为什么事请假我不清楚,需不需要去看她也是你的事,我在崇州,会有一段时间不去桐城…”

真正是,缘起缘灭,一夕而已。

杜箬一直不记得那天在医院里,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离开,也不大记得清最后乔安明说了些什么,似乎这伤害来得太突然,她毫无准备,慌乱得有些不像真实的事,所以她一直浑浑噩噩到现在。

这样冷静了几天,脑里终于确定一些事情,那就是乔安明似乎与自己掰了,最终的时刻,他似乎说了些话,好像有说让她赶紧离开那里,好像有说从此以后别联系……好像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摆摆手,示意让她走。

可是这些已经不大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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