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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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突厥头一回提出要与中原联姻了。先帝还曾动念将嘉祐帝仅有的女儿嫁过去, 但后来突厥依旧三不五时扰边犯境,此事也就暂时搁置,无人再提起。

甘州大捷之后,中原士气大涨, 朝中不乏有人提出趁机收复凉州的, 但嘉祐帝与众臣深知国库空虚,朝廷打不起一场仗,之后这种声音便不了了之,如石子沉潭, 掀不起半点涟漪。

等到西突厥被灭, 突厥统一, 中原北方的敌人空前强大时,舆论人心又悄然发生改变,原先主战的那些声音悄然湮灭, 直至伏念可汗遣人来朝, 提出联姻一事,朝野震动, 人心浮荡, 战与和的争议有一度浮上水面,像按不下去的葫芦瓢。

实际上, 突厥提出的条件里,最紧要的,还不仅仅是联姻,而是岁赐。

所谓岁赐, 明面上是指突厥与朝廷友好往来,向朝廷称臣,朝廷则每年赐予突厥一定的财物,但实际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突厥向朝廷勒索钱财,加以美化的说法罢了。

嘉祐帝赫然意识到,这个强大凶悍的北方邻居,已经到了明目张胆威胁中原的地步了。

还没有抵达灵州,贺融在半路上就得到消息,当即上疏一封派人飞驰京城,坚决反对一切和议,联姻自然不行,岁赐就更不行。他在奏疏上说,突厥人贪得无厌,得陇而望蜀,只要朝廷让步一点,他们立马就会窥见朝廷气弱的软肋,进而步步紧逼,等到朝廷反应过来,恐怕早已失去脚下立足之地,悔之莫及了。

话是这个道理,能硬气起来,谁也不想当缩头乌龟,很多人觉得安王站着说话不腰疼,嘉祐帝更是将他的奏疏留中不发,群臣商议数次,说战的说和的兼而有之。

左相张嵩、兵部尚书范懿等老臣,认为目前暂时不能打,朝廷可以跟突厥讨价还价,让突厥做出适当让步,谈判不妨慢慢来,简而言之,拖久一些,此乃缓兵之计。

右相李宽、英国公、纪王贺秀等人,则认为突厥人此为投石问路,所以朝廷不能表现出半点虚弱,以免被对方看出端倪,所以坚决不能让步,建交可以,但联姻与岁赐则一概免谈。

太子本不想发表意见,但他身为储君,被嘉祐帝一问,不可能不开口,便道突厥人狼子野心,畏威而不怀德,非得打一顿才知道疼,否则只当中原是软柿子,根本不会将朝廷放在眼里。

言下之意,竟是主战。

一向好战的纪王这回多了几分委婉,而平日喜爱走中庸路线的太子,反倒硬气起来。

奇也怪哉。

这一回,突厥人似乎是来真的,还未等朝廷这边商量出个什么结果,丰州、云州两处边城,就遭遇突厥铁骑的侵扰,十万火急。

中原有数座边城重镇,其中灵州与甘州是要塞,这两座城池,也是最经常与突厥人交战之处,所以甘州有名将陈巍,灵州则有贺融。

但这次突厥人却不按常理出牌,放弃了最好走的路,转而绕过阴山山脉,分两路直奔云州和丰州。

云州倒也罢了,毕竟有长城为界,还能勉力抵挡,丰州却完全是猝不及防,兵力不足,又面对凶悍的敌人,加上丰州刺史指挥不力,被突厥人破城而入,大肆劫掠,其中成年男子十有**被杀,妇孺直接被抓走,府库财物,百姓家中,被扫荡一空,据说手无寸铁的百姓被捆住手脚,一串连着一串系在马后,突厥人在马上飞奔,他们就在后面跟着跑,其中不乏被活活拖死的,饶是早知突厥人残忍的,在收到这封加急奏报之后,仍禁不住心惊胆战。

突厥人风一般将云州治所大利席卷而过,留下满地狼藉,云州刺史没有殉城的勇气,又怕打了败仗被治罪,竟在突厥人破城之前就弃城而逃,不知去向,消息传至长安,举朝震撼。

这仅仅只是开始。

突厥人的习性注定他们不会像中原人那样追求统一天下,长治久安,他们更喜欢去劫掠富裕之地,把牛羊财物带走,等到将这些财物都消耗殆尽,再进行下一轮的劫掠。但伏念可汗似乎有点不同,他并没有将掳掠过去的百姓充作奴隶,反是再次遣使前往长安,言道他愿以这些百姓作为人质,交换先前的条件。

也就是说,如果朝廷答应与突厥联姻、岁赐,那么这些百姓就会被得以放还,如果朝廷不答应,那突厥就会把这些人杀光,然后拉着尸首去丰州灵州等地,丢在城门口,让天下人都看看,朝廷枉顾百姓性命,宁惜财物,也不惜民心。

贺融得知此事时,一行人刚刚抵达灵州,薛潭亲自出城相迎,却不是因为安王喜爱排场,而是为了告知贺融这个消息。

“突厥人其心可诛!”张泽听罢,咬牙切齿道。

朝廷若应下岁赐这种条件,百年之后,史书之上,上至天子,下至群臣,都会背负上耻辱骂名,煌煌天、朝,竟要被异族蛮夷勒索,这对高傲的世族与士人而言,比让公主去和亲还让他们难受。

薛潭拧着眉头:“我们本以为突厥人会来打灵州,谁知他们竟直奔云州而去,想来是早已打听到如今殿下在此地加固城墙,秣兵历马,所以改了目的。”

贺融缓缓道:“是我小看了伏念,早在他吞并西突厥,统一突厥之时,就该意识到此人既有野心,更有手段,不同于一般突厥可汗,是个极为棘手的敌人。”

真定公主也道:“不错,历任突厥可汗,顶多仗着铁骑剽悍侵扰犯边,每年劫掠一番,若是朝廷肯舍出个公主,再加些财物,便能让他们安分一阵,就如我从前出塞和亲,在那之后,前朝与西突厥就有了长达十年的和平。”

往事已矣,如同在诉说旁人遭遇一般,真定公主很是平静。

但她话锋一转:“因此,伏念才显得格外不同,他提出岁赐,又抓了中原人为人质,摆明是想以武力为要挟,长期勒索朝廷。草原上有句话,与其将肥羊杀了吃肉,不如用把钝刀子一刀一刀慢慢割,每回都能喝一碗羊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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