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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传令兵火速跑出旱洞,朝陈翦回报此事。

陈翦听罢先是一愕,转而化为一阵狂喜,大笑道:“真乃天助我也!”那属下不解,问道:“咱们是否要多派人手将那洞穴挖开,去救庄氏?”陈翦骂道:“如今已知配方去向,还留这些人何用?正好让那贱妇自生自灭,死了干净。”

随即,陈翦召唤下属,下令:“多派两队人上太公峰,跟上那丫头,只要见她取得配方,立即拿下杀之!”“将军,那这里的人呢?”

陈翦冷笑,左手无声地做了个砍头的手势,那下属立刻明白了,举刀招呼士兵:“随我来!清理掉杂草,弟兄们跟我回云南请赏了!”众人齐声欢呼。

洞室内,灯台上的蜡烛已烧至尾声。

室内很安静,被顾之问下了毒的庄氏,全身皮肤溃烂,抽搐近半个时辰,终于在受尽折磨之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顾之问立在一旁,要笑不笑地盯着她的尸体,脸上表情忽阴忽晴,忽悲忽怒,却唯独少一份复仇后的快|感。

室内的三人,对外面药王谷中发生的杀伐变乱,一无所知。

沈砚真中|毒之后双目失明,世界早已一片漆黑,此刻亦沉默地坐着,她预料大限将至,早已心如死灰。

这时,顾之问走来,捡拾地上的药材,配成一副药,放入石臼捣拌,给沈砚真敷上。

沈砚真心头一暖,泫然道:“师父,没用的,我中了透骨钉,没两日的时辰了,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关系,您还是别管我了。”

顾之问眉头一皱,冷冷道:“什么透骨钉,你身种一副连心蛊,当我看不出?还想撒谎赚我父女?”

沈砚真不由一惊。

原来,那国师给沈砚真种下三根透骨钉,均是诓骗恐吓她的假话,真正的目的,是要将从唐三处得到的连心蛊种在她体内,另一头连上了中尉石锡,随时监听沈砚真的动静。

故而先前石锡待人接物的态度忽然冷淡,也是因为要不断练习抑制心声,在偷听沈砚真的同时,不传达出自己心中所想。

顾之问乃是用|毒高手、医中翘楚,他看到沈砚真回来的第一眼,便知道她身上有连心蛊,他只当沈心怀叵测,想要通过这样窃取铁衣配方,传给外界之人,故而对她加深了厌恶。

沈砚真明白过来,知晓师父对她已经误会极深,此刻辩解也是无用,只能道:“师父,咱们被困在此处,得想个法子尽快脱身,免得他们一会回来破坏了这道门。”

顾之问仍是冷笑:“你还缺法子脱身,你方才不是正同你连心那人问策求援么?”

原来她刚才静静发呆,被顾之问认为正在同外界传话。沈砚真百口莫辩,突然听得外面一阵兵戈交击响,越来越逼近。

两人皆站了起来,靠向石门。

石门外面,刀剑碰撞的频繁响声里,夹杂冷山的声音传来:“沈姑娘,顾药师,你们在不在里面?”

沈砚真忙应道:“我们在的!你要小心些!”

冷山原本在吊脚楼跟庄氏谈完交易,庄氏突然接到卫士报讯,匆匆离开。冷山回到竹舍发现顾柔等人均不在屋内,知道有变,一路寻找出来,却发现谷中一片大乱,卫士们竟然开始大举屠|杀谷中弟子,整个山谷惊叫嘶吼一片,甚是惨烈惊心。他急忙往这头赶来。

顾之问听到冷山的声音,立刻打开机关,一队守卫追着冷山冲入洞室。

眼见洞道内追兵越来越多,顾之问又放下机关,将数名守卫关在内部。冷山为保护沈砚真和顾之问,顿时与守军在洞室内混战成一团,他手持一柄夺自敌军的□□,横扫劲劈,将来人搠开,正要挺|枪再刺,却见那些守军如失魂魄,原地纷纷坠倒,只余下他独自一人立在垓心。

原是那顾之问在一旁悄悄撒了毒,他手法奇特,冷山竟然也未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只愕然一瞬,打量他道:“顾药师,你这是好了?”

“随我来。”顾之问打开机关,另一处看似严密完整的洞壁,竟然随之缓缓开启。顾之问命令冷山:“你背她。”冷山将沈砚真背起,跟着顾之问沿着漆黑的洞道走去,脚踩着积水,只听见脚下的老鼠吱吱乱窜,和头顶的蝙蝠簌簌飞去。

沈砚真趴在冷山身后,只听外面兵戈之声越来越近,心想那洞室虽然还有另一条出口,却还是通向同一面的河岸边,仍然会遇到无数守军,想要脱身,怕是依旧困难。

她正想着,忽觉头顶凉丝丝的,随着眼前豁然一亮,竟看见面前一根钟乳石倒挂下来,正往下滴着水,朦朦胧胧,只能看见一粒粒透明的光点,宛如水晶般璀璨。

能看见一些光了!沈砚真一阵惊喜。师父虽然恼怒她,但给她敷的药却很灵验。他随手施加的这一点恩惠,在她眼中却视为莫大的幸福,她不由得朝顾之问望去。

然而她还没等得及朝师父道谢,却听洞外一片火光冲起,浓烟滚滚进入,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

三人跑出洞外,只见对岸的寨子里火光冲天、烟尘蔽日,官兵们挥刀砍杀仓皇奔突的药王谷弟子,河流沿岸,横竖躺平的尸体触目皆是,一片伤心惨目情形。

这时候,三人教边上地云南官兵瞧见,立刻追来砍杀,冷山在前头以一敌众,挡住前路保护沈砚真和顾之问。

冷山虽然勇武强悍,然而那守军人数实在太多,他杀倒一片,立刻又有更多人蜂拥而至,渐渐寡不敌众,而周身已多处负伤。顾之问此刻也没有带毒|药,一身技艺无法施展,只能和沈砚真在旁焦急观战。

这时,忽然飘来柔细哀婉的笛声,不知从何处传至。沈砚真眉眼一动,回头只见一青衣少年从另一洞中缓缓走出,手里拿一支青色的叶子笛,呜呜地吹着。

因为双目视力尚未恢复,她辨认不出这是哪位师弟,但随着对方吹奏,忽然头顶上树木中,脚底下草丛里,窸窸窣窣传来异动,宛如波涛一浪接着一浪袭来。

那些守军正在迷惑,不晓得这是何物,突然随着笛声一锐,草丛中,无数的毒蛇挑起头来,高高竖起三角扁头,红信嘶嘶地盯视前方。

守军们顿时一虚,下一刻,这笛声上头又压了一道洞箫之声,呜呜咽咽,悲怆凄凉,那青衣弟子身后又来一人,随着他吹奏洞箫,大片蝎子蜈蚣从地缝中冒出,如同潮水般涌向守军。

这些均是药王谷内身怀驱蛇驱虫技艺的弟子们,他们眼见同胞被杀,悲愤至极,纷纷做出最后的抵抗。

那漫山遍野的蛇虫鼠蚁涌向守军,冷山见状,立刻将□□往地上用力一搠,插|入泥土,自己窜上顶端,借着那枪杆子的弹力,将身子一纵,跃至顾之问身边。

有一群蝎子爬到顾之问冷山脚跟前,教那沈砚真紫袖一挥,撒出一道香风,这些蝎子便立刻掉转头,爬向另一头的守军们。

守军们为虫豸蛇蝎所挟,痛得连声哀嚎,纷纷在原地疯狂甩落这些咬人的毒|物。冷山趁机一手扶着沈砚真,一手搀住顾之问:“这边走。”

负责指挥的都伯见了,立刻下令:“放火,这些冷血畜生怕火!放火!”

于是,这边一岸,大火也随之熊熊燃起,火势果然压制了虫豸和蛇群,那都伯见两名吹笛吹箫的少年还站在对面,立刻拈弓搭箭,只听嗖嗖两声,羽箭破空而去,两名弟子应声而倒。原来那都伯虽然功夫平平,却练得一手百步穿杨的绝技。

沈砚真回头,模模糊糊看见那两个青衣弟子倒下,不禁泪落止步,叫了一声:“师弟!”却被顾之问催促冷山:“背她。”冷山一把抓过沈砚真,扛在肩上往前跑,三人终于跑过了曲桥。

然而,刚过曲桥,却又听得对面杀声震天响,仿佛有更多的守军朝此处赶来,冷山一怔,回头看看身后,却又是方才的都伯率领守军追上了桥。

前后皆有敌军,冷山万不得已,从脚边拾起一把大关刀,奋力砍断竹制的桥柱,令那桥上的守军纷纷落入河中。

那都伯原是陈翦手下干将,此刻陈翦上去太公峰抓顾柔了,留他在此地清理药王谷的人,他眼明手快,见冷山砍桥,立刻拿出看家本领,在岸边立刻张弓,趁着他挥刀之际,三枚冷箭连续脱手而出。

箭|矢越过河流而至,冷山眼角余光瞥见,用长刀尾端轻轻一拨,尽数拨了开去。然而却没料到沈砚真立在他身后不远处。

冷山反应敏捷,而沈砚真此刻双目视力尚未恢复,并不晓得有冷箭朝她飞来,直到眼前逼近了风声,才茫然地转动了一下头。

这时,身边有人推了她一把,是师父顾之问,沈砚真跌倒在地,回头看时,却见顾之问胸口插|了那三根细长尖锐的黑杆,不由得骇然瞪大眼睛,想要看个仔细。

对岸的都伯不给对方留任何喘息余地,他既然瞧见了顾之问,便不会让顾之问活着离开,于是又放三箭,均射中对方要害。

冷山一惊,左手抓起一杆长|枪,飞掷而出,隔着河,将对面欲再次放箭的都伯搠倒。

“师父!”沈砚真扑将上去,顾之问软软向后仰,瘫在她怀中。

沈砚真登时全身发抖,泣不成声:“师父,师父!你撑着,真儿马上替你医治。”然而无论她如何瞪大眼睛,都无法看清楚他的伤口,甚至他的面容,她绝望痛心,泪水模糊成一片。

顾之问唇角渗血,手捂心口中箭处喘息不止,眼睛死死盯着冷山。

冷山知道他有话说,俯下身来:“顾药师。”顾之问朝他伸出一只手,冷山握住,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只听顾之问喃喃道:“我女儿……照顾我女儿。”

“我立刻便去找她回来。”

顾之问却不肯松手,他是药师,最晓得自个的身体还能撑多久,继续道:“我要你照顾她,照顾她一辈子。”

冷山一愕,只见顾之问眼中噙泪,近乎乞求地瞪着他。

他只好道:“我们都会照顾好她,您放心。”

“不行!”顾之问大怒,揪住了他的衣领,几乎用尽全力地弹起半个身子。

他这么做,将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绷得过度,喉咙从肺腔里呛出一大口血。他顾不得擦,死死地拽住冷山,像是一个誓死不甘休的索债冤魂:“我要你照顾她一辈子!你亲口跟我说,否则我立刻毒死你!”

他身上若真有□□,方才早就拿来用了,然而冷山面对他的执拗,却显得无可奈何。冷山沉吟片刻,道:“好,我保证会照顾她一辈子。”

顾之问依旧不依不挠,竟逼着他道:“你要像我爱慧儿一样爱她疼她,今生今世再只爱她一人;倘若变心,天诛地灭!你发誓!”

冷山和一旁的沈砚真闻言,目中均闪过难言的苦楚。

冷山面对顾之问的眼睛,他一咬牙,毅然决然道:“我发誓,今生只爱她一人,否则天诛地灭。顾药师,这般可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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