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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国师回程过程中,需要等待云南、汉中两地的消息,不必像护送世子来时那样着急赶路行军,于是北军军队便在京兆郡多留了几日。
身处软禁之中的顾柔,饮食也因此得到了一些改善,但是因为国师之前的那番话,她的内心却更加地不安了。
得知父亲顾之言假死的真相,她心中既感到高兴,又感到不解,甚至听到父亲制造的“铁衣”竟然掀起战祸,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在她模糊的记忆里,父亲顾之言是一个寡言讷语的人,专心于和各种各样的药材、书本打交道,很少跟顾柔姐弟两个交流;父亲甚至可以说是温和到软弱的一个人,每年过年去薛姨父家拜访,都能看见薛姨父颐指气使地吹嘘他的官职地位,数落父亲的庸碌无能:“之言啊,你应该少看一些医术,做官出仕才是人间正途!”父亲也只是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默而无言。
顾家前一代乃是书香门第,到顾之言这一代没落,顾之言年轻时期算一个饱学之士,在东观担任一校书郎,但偏偏人到中年,却迷上了医术草药,便辞官归家专心研究,从此以后家道更是一蹶不振了,不过温柔贤惠的顾夫人始终陪伴着他,相夫教子,毫无怨言,一家人过得还算温馨平静,直到他们夫妻双双“去世”。
顾柔默默地回忆着这一切,突然有人敲门:砰砰砰!
没等她应答,门就被强行踹开了,进来的是燕珠。
顾柔虽然不晓得招致了燕珠的嫉恨,但是她看得出,燕珠对自己有比别人更深一层的敌意,故而十分警惕:“你来作甚么?你们大宗师说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你若敢伤害我,我就立即告诉他,除非砍掉你的头,否则我就不说!”
燕珠一听这话,恨得牙齿几乎咬碎,顾柔虽未阶下囚,可是口口声声却好似离大宗师更亲近一些,偏偏她说的那些威胁之语,还真的点中自己的软肋,拿她无可奈何。
燕珠眼珠一转,冷笑道:“你以为大宗师当真宽恕了你?那不过是大宗师的缓兵之计罢了!”
“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懂吗,云南王拥兵自重,虎视中原;顾之言襄助云南王,等同谋逆,你是反贼的女儿,你怎么可能从大宗师手里活下来!等大宗师剿灭云南王的巢穴,收复云南,你们这些乱党必然尽诛九族!”
燕珠故意把话全部挑重了说,事实上,顾之言只是肖秋雨的徒弟,是否参与到云南王一党的阴谋中去还待查证;即使捉到顾之言,证明他是云南王的人,但是他手握铁衣这样的药方,又是一代药王,以国师的性格,宁可利用之,也不会轻易毁之。
燕珠故意这样说,就是想要刺激顾柔,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当她说到“尽诛九族”四个字的时候,顾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显得那么仓皇无助。
“哼,你和你父亲,不过都是国师掌中一枚棋子罢了!”燕珠得意地说罢,转身出门去,她刚刚走到走廊拐角处,脸色却忽然铁青:“宝,宝珠姐姐。”
宝珠冷面站在燕珠前面,面如寒霜,方才燕珠对顾柔那番话,她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大胆的燕珠,什么时候竟然开始学会搬弄是非了?
燕珠心慌意乱,忙想狡辩:“宝珠姐……”宝珠纤手一扬,啪!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
打得燕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回过头来,含泪泫然地看着宝珠。
宝珠冷冷道:“从即日起,你调去马厩喂马,大宗师身边的事务交给其他姐妹。”
宝珠一句话,说得燕珠惊呆了!“宝珠姐,燕珠知错了,求你不要把我调走……”宝珠无视了燕珠的恳求,拂袖而去。
剩下燕珠一个人跪在走廊上,捂着脸颊,恨恨咬住嘴唇:
——戚宝珠!你不过是入府时候早,便仗着国师的倚重压我一头罢了!你处处为难我,压制我,从不给我亲近大宗师、在他面前表现得机会,无非就是怕我夺走你的功劳,既然你不给我机会,我就自己去寻找机会,总有一日,我燕珠会将你狠狠踩在脚下!
……
顾柔在房中怔怔发呆,她仍然被方才燕珠那四个字震得无法回过神来。
尽诛九族——尽诛九族——尽诛九族!
这回声似钢铁一般在脑中盘旋回荡,寒透了脊梁。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正在洛阳求学的弟弟顾欢。阿欢怎么办,他必定要受连累了!都怨怪我这个姐姐一直逼迫他读书,一直给他灌输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改变运命,我把一个我的梦想强加给了他,变成他的梦想,如今却要害得他梦碎魂断了!
眼睛里不住流泪,顾柔发抖的手去揉,然而却遏制不住更多的泪水落下,她哭泣起来向来容易情绪激动,此刻却莫名地冷静,冷静得可怕。
依照燕珠所说,如果国师攻破云南,那么药王谷一定会全体覆灭,父亲被打上反贼的烙印难逃一死,弟弟远在洛阳也要遭受牵累。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如果云南王势力大增,反过来攻打中原呢?那将是中原百姓一场更大的浩劫……
可能会有更多的,千千万万的家庭破碎。
她不忍心背叛父亲兄弟,可是也不能坐视生灵涂炭,顾柔懵懂的内心还不晓得什么是家国大义,什么是忠孝难全,她只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她不忍心害人,但是也不忍心亲手葬送父亲弟弟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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