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民国往事》（2 / 2）

她的爷爷曾经是梨园里著名的武行，影集收录的是她爷爷所搜集的各种有关梨园行的老照片。那时候年幼的周晓鸥坐在她爸爸的大腿上，两只手捧着一本大大的影集听她爸爸讲故事。当翻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周晓鸥手指着照片中的女人，问她爸爸这是谁。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上面还有各种折痕和划印，照片的一角有被烟烧过的痕迹，但照片上的人物还算清晰。照片里是一个女人，斜坐在一把红木椅上。身上穿着一身旗袍，显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来，烫着民国时期最时尚的发型。她左臂搁在胸前，右臂微抬，手里举着一把烟枪，就那么对着镜头笑着，妩媚动人，风华绝代。

她不太清楚她父亲当时告诉她的是什么，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就是这大抵是民国时期的一个越剧名伶。

许多年后的一个晚上，周晓鸥坐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这张照片，然后停止不住的开始发散思维，于是，有了《民国往事》。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家国沉沦，山河破碎。敌占区的上海被刻意营造出了一派繁荣的假象。沪上游艺界，电影、话剧、昆曲、京戏等等都每天上演着，你方唱罢我登场。而称霸上海滩的却是从浙东乡村来的由一群女人演的女子文戏。

商竹玥曾经是浙东乡下一个农民家的女儿，家里穷的实在揭不开锅了，于是把她卖给了戏班的班主，换点钱去买米粮。于是商竹玥就在戏班生活下来了，每天练功、学戏，十二岁就开始登台演出了。她一边学戏，一边偷偷地学认字，梦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唱火，□□，赚更多的钱，她或许也可以去学校念书，就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可是这样的盼望，在她十四岁的一天晚上，班主酒醉后砸开她的门，撕掉她身上衣服的时候，全部破灭了。后来，她听说班主打算精简戏班的人，带一部分人去上海演出。为了让班主能带她去上海，她脱光了自己的衣服，走进了班主的房中。

商竹玥成功的来到了上海，在一场又一场的演出中越唱越火，被戏迷追捧为文戏皇后。她一边在台上唱着那些莺莺燕燕、吴侬软语，看着台下的女人嘤嘤哭泣，一边游走在沪上的富商巨贾当中，饮酒作乐，醉生梦死。她当然知道那些人对她只是玩玩而已，她又何尝不是把他们当做玩物。不过是你给我银钱，我给你做戏，各取所需，谁也不吃亏。况且，看着班主对她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模样，实在是让她觉得痛快啊！

只是这一切，在她遇上那个叫林暮笙的女人的时候，全部变了。那个女人，明明跟她一样，都是戏子而已，却可以那么清高。她为什么望着自己的眼神充满怜悯，谁又比谁好多少，我们唯一的区别只是我在台上依旧演女人，而你却在台上演男人罢了。不，她们太不一样了。那个女人，女人爱她，男人也不讨厌她，不像自己，女人嫉妒，男人玩弄。那个女人，她有疼爱她的师傅，依赖她的小师妹。那个女人，可以在那些男人面前据理力争，毫不退缩，她居然还挡在自己面前，这是要保护自己吗？那个女人，竟然还懂诗词！

她们圈子里，从来不缺磨镜的女人，等她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么林暮笙呢，她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商竹玥发现自己的心又开始活了，隐隐地期待起来。

她开始有意识的接近林暮笙，看着林暮笙对她亲近起来，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里还没有爱慕，这不够。她开始看到更多面地林暮笙，她也会脆弱，也会哭泣。她甚至发现，林暮笙背地里，跟□□有联系。惊讶、恐惧、担忧还有不自觉地对那个女人更多的崇慕。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在你旁边，支持你，帮助你。知道他们想要接近伪政府高官吴英然，而吴英然，素来喜欢自己的戏。于是她提出，由她去接近吴英然，看见林暮笙对她露出的那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接近吴英然，并没有那么容易，她根本无法靠近吴英然府邸里他的居所，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成了吴英然的五姨太。

后来她发现，林暮笙变了，变得愈发好看，眼神里充满了火苗。她开始害怕，担心，林暮笙是不是喜欢上哪个男人了。事情却是更出乎她所料，她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林暮笙眼里的温柔缱绻竟然都是对着秋韵书寓那个头牌小姐。

那晚她房中的烛火亮了一眼，她坐在那里，脑中全是演《红楼梦》时的唱词。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

后来莲心死了，死在了吴英然床上。她想起那个从来都是一脸笑着看她的丫头，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必须回吴府去。掰开了林暮笙紧紧抓住她臂膀的手，她把孩子交给了林暮笙，告诉她，爱上她，自己从来不后悔。

火燃起来了，照得她的脸发热，商竹玥笑着坐在火里哼唱：梁山伯与祝英台，前世的姻缘配拢来……

暮笙，下一世，我先她一步找到你，你可不可以牵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