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鸡犬(1 / 2)
唐务庸瞧着手里的砚台,这是一方极好的砚台,端砚有眼最贵,而这方砚台有九眼,巧匠依着石形雕着莲花叶围着这九眼,再以砚池为水,巧夺天工。
他轻轻一呵气,砚上立时便有水珠,所谓的呵气成墨便是如此。
砚台的背后有人刻了一行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落款是观渔客,观渔客正是唐务庸父亲唐纯礼的号。
这一方砚台是父亲临终之前送给姨夫侯之焕的,父亲一生交友满天下,知己唯有侯之焕,姨夫虽然出身世家,却是丫鬟养的庶出子,侯家不缺儿子,姨夫在家极不受待见,就算是读书出仕一样受排挤,甚至被挤兑的不得不辞官带着妻子儿女和姨娘到乡下隐居,父亲病危的时候,他披星戴月单人单骑三天三夜才赶回京,看了父亲最后一眼,两人最后只说了几句话,父亲便亡故了。
他和母亲回乡下之前,听说侯姨夫被起复,委以重任,母亲知晓了之后说是朝廷拿老实人填坑。
他们回京之后也曾打听过姨夫一家的下落,只是听说姨夫奉命固守京城,姨夫为表忠心,连家小都一齐留下了……后来守城的将军投降开城门,姨夫一家下落成迷,有说当时便全家被杀的,也有说姨夫杀了家小自尽的,还有人说姨夫也降了的,也有人说姨夫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在守城将军投降前,已经带着家小悄悄的逃了。
要说降了最不可靠,姨夫若是降了,以他的文采名望,定是要做官的,可为何无人听闻姨夫的下落?
他本想去找母亲,可是母亲现在的心全在那个瘸子身上,姨夫又最重礼仪规矩,若是听说母亲改嫁定会恼怒不已,两个人遇见了……
他想了想,从自己的箱笼里找出平日里积攒的不到十两银子装到荷包里,把从小侍侯自己的小厮寄奴叫了来。
“你瞧这砚台,可眼熟?”
“这可是老爷送侯老爷的砚台?莫非您从当铺里面拿回来的竟是这个?”寄奴也一眼认出了这方砚台。
“正是那一方砚台,我姨夫爱砚如命这又是我父亲的遗物,若非是有什么变故,定然不会拿去当。”
“公子爷您预备如何?”
“总是要寻访一番的,我记得你有一个远房的堂叔是京城本地人士,原是在侯家伺候过的,你可曾见过他?”
“小的一直在家伺候公子,主母说不准我与那些个土鸡瓦狗说话,更不许去找他们。”
因着唐纯礼的病重时求告无门的困窘,李氏对那些个亲朋故旧向来没什么好话,侯家当初也因着姻亲关系没少求画,事到临头去求一支好参吊命,他们家却只拿着不到五年的陈年小参来,唐纯礼给他们家画的画,价值又何止千金万金?
她还私下听人说过,好些人都等着唐纯礼咽气,他的画价值再升一升呢,传到市井中,这些堂堂皇皇的朝廷命官,世家子弟,圣人学生竟不以为耻,反咬李氏攀污说她是利口长舌妇人,见利忘义,因着李氏娘家早已势微,唐氏宗族远在千里之外,这些人竟真的颠倒了黑白,京中众人纷纷附和捧高踩低讨好这些人,李氏成了千夫所指,就连唐纯礼也被说成是沽名钓誉之辈。狠毒至斯,难怪前朝亡了李氏会说举国上下无行无耻至此,当有亡国之报!
这些事,她通通与唐务庸说过,唐务庸也深恨这些人,可这些人再坏,姨夫也是好的,外面那些人说母亲坏话的时候,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姨夫在京里就好了,他若在京里,他们就不会受人欺负……后来父亲亡故,丧事由姨夫出面,果然极尽哀荣,只是母亲再不肯原谅那些人罢了。
想到这里,唐务庸叹了口气,“你去寻访寻访吧,这里有几钱银子,你若是打听到了你堂叔的所在,买上几斤茶果,仔细问问姨夫一家的事。”说罢,他从荷包里拿来一点碎银给寄奴。
寄奴领了命,有些为难地走了,他那个远房堂叔人品实在是不怎么样,仗着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家奴,在自己面前最喜充大辈,占便宜没够,他是顶顶不情愿找他的,可现下小主人有吩咐又不得不去找。
李氏跟柳逢春尚未正式成婚,他们住在外院有自己的小门自由出入,不用走伯府的大门,寄奴拿了银子跟守门的婆子通禀了一声说是替唐务庸买些小玩意儿,直接就出来了。
直奔记忆中堂叔所住的地方,堂叔一家子原是住在侯家后院的一片小宅子里,后来堂叔在外面做事发达了,悄悄地置下了些房产在城南开了间米粮铺,侯家人早就举家往南边逃难去了,堂叔想必舍不得这些个房产,八成是找个由头留下了。
所谓东贵西贵南贫北贱,伯府正在帝都东边,离城南相当之远,寄奴找了辆拉脚的马车,坐车到了城南边,按着旧记忆寻到了米粮铺。
米粮铺是临街的两间房子,现如今正是秋季储粮之时,天下初定,粮价很低,饿怕了的百姓有点子银钱都喜储粮,因此米粮铺生意相当的不错。
寄奴远远地就瞧见了自家的堂叔坐在店外边的摇椅上晒太阳,他想起了唐务庸的吩咐又想到堂叔的势力眼,知道想要与他说话必要让他得些好处,先到不远处的茶果店买了些茶果点心拎着,整了整衣裳,做出十分的富贵样,这才往堂叔跟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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